“姚公子,你并无官职在身,大周律例,不得擅用私刑。”
高大人手一挥,立刻有几个士兵把书生从恶仆包围中解救出来。
“高明义,少跟小爷耍官腔!”姚策再次被激怒,指着自己肿痛青紫的脸大喊,“是这刁民先把我打成这样的!”
“满嘴胡言!明明是你们主仆三人先殴打致远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义愤填膺地反驳。
“就是!你不小心摔下台阶,还把杨公子砍伤,这是蓄意杀人!”重新聚集的人群中,也有人掐着嗓子帮腔。
“你是杨致远?”高明义低头看向满身血的书生,眉心蹙起。
褚承泽,不,杨致远理了理衣袍,不卑不亢地端正行礼:“正是,草民杨致远,见过高大人。”
姚策就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高明义原想着当街闹事不好处理,先把书生收监了再跟姚家交涉。
“都带回去。”高明义头疼,他就不该这个时间来喝茶,直接回家抱孩子多好。
“高大人,为何要扣押杨兄?”一个闻讯赶来的学子扬声质问,这茶楼离国子监不远,他下学后就听说姚策要杀杨致远之事。
“杨兄犯了何罪?只因姚策是兵部侍郎之子,高大人就如此偏袒?”另一书生也一脸义愤。
“赈灾粮被倒卖一案尚未落定,杨公子身受重伤,再进衙门还能活着出来吗?”更有阴谋论者,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瞪着高明义。
有人闻言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世家大族沆瀣一气,姚侍郎的嫡妻正是出身于扬州崔氏,难怪要无故伤人!”
高明义听着书生愈来愈发散的言论,额角直跳,淮南道一案牵扯甚广,连他都有远亲涉案。
而杨致远正是检举扬州刺史倒卖赈灾粮的第一人,如今在读书人中声望极高。
“多谢诸位仗义执言,”杨致远轻咳一声,对众书生抱拳行礼,虚弱而坚定,“杨某自小读圣贤书,便是舍生取义,也在所不辞。”
“杨兄高义,但我等也不是懦弱之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辱!”
“韩兄所言甚是,要带杨兄走,就踏过我的尸体!”
高明义看着被书生团团围住的杨致远,摩挲着缰绳,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他不信一个没有背景的书生,能逃过围追堵截,越过层层关卡,直接将扬州刺史告到了监察御史那里,还巧遇奉旨赈灾的太子殿下。
如今简单两句话,就激得书生们从声援到奋不顾身对上官兵,煽动力堪称可怕。
高明义在心里有了决断,他刚上任京兆府少尹,连京城的路都没蹚熟,惹不起这尊大佛。
“诸位不要误会,本官是要带杨公子去疗伤。”高明义挥退士兵,下马靠近群情激奋的书生,朗声解释自己的用意。
“姚策伤人,其罪当依法判处,杨公子作为受害者,只需陈述情况。”
姚策已经被吓清醒了,要是被他爹知道自己想当街敲掉杨致远的牙,怕是会被家法打死。
“都是误会,我适才喝多了,没控制住力道。”看着围堵在茶楼前乌泱泱的人群,姚策第一次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心生畏惧。
立刻有人冷嘲出声:“姚公子一个误会就能伤人,下次是不是当街杀人都能推说手抖。”
“谁在说话?有本事站出来!”姚策虽一时服软,却不是能受气的主,拿着刀就指向人群。
“姚策!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本官的面还要行凶!”高明义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蠢货,冷喝道,“把他给我拿下,押送京兆府大牢。”
姚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奋力挣扎:“高明义,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让——”
一个士兵干脆利落地劈晕了姚策,其他士兵压着两个家丁,火速把祸根送出包围圈。
高明义这才松了口气,对着书生们则态度一转,极为诚恳亲切:“诸位快些让开一条通道,让杨公子尽早就医。”
情绪激动的书生们这才发觉,可怜的杨致远已经被挤得又渗出了血,嘴唇都开始发白。
“致远兄!你们快散开,他要喘不过气了!”最初以身挡开士兵的学子大惊失色,连忙又张罗着散开。
杨致远扶住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书童,轻声安抚道:“无碍,只是些许皮外伤,诸位不用担心。”
事已至此,高明义不想再把人带回京兆府给自己找麻烦:“杨公子,前面便是济生堂,本官派人送你。”
“多谢高大人,草民有旧疾在身,需先回住处服用汤药,方能治疗外伤。”杨致远婉拒,再与相识之人浅聊几句,再次向众人道谢后,坐上一辆朴素的小驴车离开了。
高明义以为杨致远是要回去复命,暗道果然是个要前途不要命的,摇摇头,指挥着手下士兵疏散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