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的疾驰中,还要辨别穆歆为了挡住追兵设置的障眼法,一再被阻拦,褚承泽心里的无名之火越烧越旺。
直到杀光想要趁夜打劫穆歆的山匪,褚承泽才稍微压下了想要摧毁所有阻碍的冲动,他不想让穆歆看到自己失控的一面。
穆歆懊恼完,才注意到褚承泽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不由奇道:“你不是早知道我要去南疆吗?”
“我不知道。”褚承泽立刻否认,他不知道穆歆什么时候出发,就算不知道。
太子殿下就能睁眼说瞎话了?
“那你送我的是什么?”穆歆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到褚承泽胸口,无情地戳穿他的谎言,“不是去云城的路引?”
她被任命为暗夜军监军那天,褚承泽送来的贺喜礼物就是一张从京城到南疆云城的路引,以及一间云城大宅的地契和钥匙。
因为穆歆靠近的动作,褚承泽可以闻到她身上独特的清新香气,像是林间树木又仿若山野清风,奇迹般地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
将路引折好放回穆歆的手心,再开口,褚承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语气:“可你没告诉我什么时候走。”
视线掠过惊疑不定的暗夜军六人,褚承泽垂眸凝视穆歆,克制着流露出一点委屈:“只告诉了暗夜军。”
他本想直接说萧向安,又觉得不能让旁人听到堂堂太子跟一个七岁孩童计较,话到嘴边改成了暗夜军。
穆歆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褚承泽,让太子殿下自己反思,这话说得是不是很不讲道理。
她是要跟暗夜军一起去南疆,不告诉他们告诉谁,洪熙帝吗?
褚承泽被看得绷不住,笑出了深深的酒窝,习惯性地转开话题:“这些人想打劫你。”
“不知天高地厚。”穆歆简单地评价了一句,捡了根树枝扒拉了几个死不瞑目的山匪,“看起来还挺富。”
“老大,这些人应该是在坊州流窜作案的黑虎寨,官府一直没找到他们的老巢,应该攒了不少家底。”一个暗夜军见穆歆感兴趣,主动介绍道。
太子殿下诚然气势迫人,但穆老大泰然自若,化危机于无形,明显更胜一筹,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穆歆戳着服饰最为奢华的尸体思考,洪熙帝派来的人应该也在路上了,褚承泽能这么快找到她,光是兵分几路怕是不够作掩护。
此时天色刚暗下来,穆歆也不急着回去,像是刚想起来要问褚承泽:“殿下要去哪里?”
西暮旁观许久,见褚承泽真心在笑,刚将吊着的一口气放回胸膛,又被穆歆直白的问话提了上去。
夭寿了,殿下还能去哪里,就是来抓你的啊!
感受到褚承泽看向他的视线,西暮立即挺身而出为主分忧:“穆四小姐,殿下就是来剿匪的,正要去探一探山寨。”
褚承泽笑容一僵,眼神瞬间冰冷无情,只想将西暮就地埋了。平日里话那么多,真到用他的时候,连句人话都说不出来。
“那一起走吧。”穆歆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说辞,转头点了两个暗夜军:“你们先回去报信,让人把猎物都处理了。”
剩下四人跟着穆歆,齐齐看向褚承泽,等着在场身份最高的太子殿下发号施令。
被穆歆黑白分明的杏眸直直看着,褚承泽罕见地有些脸热,感觉像被看穿了心思,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股隐秘的期待。
坊州的山匪虽然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实战能力却不太行,都不用褚承泽和穆歆出手,只暗夜军四人就收拾了剩下的余孽。
他们带的人手不多,不方便追击四散逃离的山匪,只抓了几十个来不及跑的,小鸡仔一般穿成串押解在山寨大堂。
褚承泽还在琢磨着穆歆的心思,完全不关心黑虎寨的死活,如雕像般带着侍卫们站在一旁。
穆歆在最上方中央的虎皮椅上坐下,只觉得熟悉中带着一丝亲切。这就是老大的排场,就连椅子下的暗格都跟她当年的设计一样。
若不是黑虎寨寨主已经被褚承泽抹了脖子,穆歆还真想跟他聊两句御下心得:像他这样一死就树倒猢狲散的,只能说是非常失败。
“女侠饶命!小人只是跟着汪老大混口饭吃,实在是家里没余粮,被迫才当的山匪啊!”
“道上混口饭也不容易,小人才落草为寇不到一月,手上绝没有沾过血!”
几个机灵点的山匪,见为首的穆歆是个小姑娘,立刻捶胸顿足地哭喊起来,卖惨的卖惨,哭穷的哭穷。总之坏事都是别人干的,自己全是被逼的。
“百两折一月,万两折十年,”穆歆对山匪背后的悲惨故事毫无兴趣,只把玩着一只名贵的琉璃杯,淡淡地宣布着坦白从宽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