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功绩打底,洪熙帝才一年比一年更宠信怀虚道长。不仅耗费巨资打造通天塔让怀虚道长进一步接近天道,更是对他炼制的丹药深信不疑,时常作为赏赐分给大臣们。
穆老太爷就是受不了这点,才怒而辞官,他甚至公然宣称自己是想多活几年,坚持与丹药斗争到底。
但除了配合洪熙帝求仙问道的妄念外,怀虚道长本身再无可弹劾攻讦之处,他处事谨慎,从不批后妃皇子的八字,不预测人祸,不涉党争,一直游离在朝堂之外。
破军主杀伐,这是怀虚道长第一次在卦象之中看出战乱的预兆。不仅洪熙帝相信,不少大臣都有些动摇了。
毕竟此时大周内外都很太平,怀虚道长实在没理由造假。
站在一旁多时的顾相突然开口说道:“陛下,卫大将军驻守南疆,并未传来任何消息。”
卫淮左一听顾相提到大伯父,也不顾上自己无官无职,心直口快地维护:“启禀陛下,卫家军斥候每三日汇报一次,若南蛮部落有陈兵之势,绝不会错漏。”
言下之意是卫家军奉行眼见为实,管不了别人是不是有谋逆之心。再说了,怀虚道长说是破军现世,谁知道是不是刚出生的意思,难道还要一一辨别不成。
“卫二公子连卫家军的营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凭什么大言不惭地保证?”兵部姚侍郎眼珠一转,阴阳怪气地质疑,“莫不是以为年纪小,在大殿之上说话就不用负责。”
卫淮左认出是姚侍郎,冷笑着反唇相讥:“就凭卫家军驻守南疆多年从未让敌军踏进云城半步,不像姚大人,连近在眼前的儿子都看管不住。”
“黄口小儿!”姚侍郎正要破口大骂,就撞上褚承泽冰冷的目光,怒意瞬间消退。
姚侍郎的儿子姚策至今还关在京兆府大牢里,又与淮南道赈灾粮倒卖一案牵扯不清,本就得罪了太子殿下,这次官员考核期间绝不能再被抓到错处。
三皇子被软禁后,三皇子一党跟着低调了许多。若不是顾相先开口,姚侍郎也不会急于表现,跳出来招人眼。
褚承泽不想让洪熙帝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卫家,进一步问道:“道长,破军现世的南方,是哪个南方?”
大周疆域辽阔,岭南道、剑南道、江南道都可以说是南方,他不信怀虚道长能算出,或者说敢算出具体的位置。
“回殿下,此破军目前不在大周境内,”怀虚道长仍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只是煞气四溢,很快会让紫微星受到冲撞。”
洪熙帝的眼神陡然狠戾,他是紫微星转世的天子,紫微星受创,岂不是代表有人在密谋伤到他的性命?
结合上次怀亲王府一案,那个轻易被抓出来的奸细,混入钦天监将金波旬花混入丹药,若得逞他也会变成废人。探查至今,也只能确定背后之人既不是怀亲王妃,也不是褚承安,却未能抓捕到案。
“紫微星乃天上星宿,道长请慎言!”罗绍立刻站出来沉声喝止,这话简直是戳在洪熙帝的痛处上。
怀虚道长泰然自若:“贫道只是依据天象而言,司天监、观天象、卜吉凶,皆是命数,无不可对人明言。”
洪熙帝警告般地瞥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的罗绍,皱眉道:“道长既然已经看出卦象的玄机,可有化解之法?”
“唯有找出破军星所化之人,方能破局。”
怀虚道长话音一落,满朝文武都想骂他不会说话也不要说废话,找到人杀了当然能破局,问题是怎么找?
卦象只说不在大周境内的南方,南疆之外还有许多未开化之地,要找一个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洪熙帝也不满这个回答,只是他向来敬重怀虚道长,转而为难领他俸禄的朝臣:“诸位爱卿,可有寻人之法?”
林清焰第一次参加朝会,就见识了比传说中荒唐可笑的场景:一个老道士出来说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洪熙帝就煞有其事地要派人去找所谓的破军转世。
那些年怀化大将军教导的忠君爱国、克己复礼,此刻都化成无声的嘲讽,让林清焰一刻都不想在大殿继续待下去。
微妙而静寂的氛围中,总要人要打破沉默。
“敢问道长,如何判断破军?”兵部赵尚书硬着头皮发问,他也不想出头,谁让所谓的杀伐都归兵部管呢。
怀虚道长有问必答,言简意赅道:“找到破军之时,天象会有异变。”
赵尚书一句脏话就在嘴边,余光看到洪熙帝的冷脸后又生生咽了回去,退回原位不吭声,爱谁找谁找,他绝不接这个差使。
这下其他人更不敢说话了,任由洪熙帝的越来越难看,大殿之上像笼罩着乌云,凝重地让人不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