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对上他敬佩的眼神,矜持颔首。
“正是您主导的平虏一役扭转战局。臣注意到您使计让鞑靼的健马发生骚乱逃走一批,从而大挫莫/□□军心。随后兵分两路,一路诱敌一路夺取敌营,出奇制胜。”林隽仿佛一个记者,探寻道:“只是关于健马的记录有些模糊之处,臣可否大胆一问,您当时想出了何等妙计?”
太上皇没想到林隽还能找到那次战役的记录,他赞赏地看了眼林隽,这小子聪明好学,他是越来越喜欢了。
试问哪个退休老头能拒绝向毛头小子展露自己年轻时的赫赫功绩呢?似林隽这样对往事感兴趣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眼前似乎浮现起当日惊心动魄的厮杀与激昂热血的抗争。太上皇对上林隽“这是可以问的吗”的小心翼翼的眼神,忍不住笑道:“有什么不能问的,这事知道的人少,能成功也是机缘巧合。当初还是史鼎那小子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计策……”
史鼎便是史家忠靖侯。
太上皇边说边嗤嗤笑,林隽听得眼神微妙起来。
原来当日莫/□□为显兵力震慑大文,军中所用战马特意挑选的年轻力壮的公马。
史鼎羡慕的在对岸观察好些天后脑瓜子一转,想出一个损招:找来一批正值哺乳期的母马使其母子分离,母马担忧小马驹自然嘶鸣不休,引得对岸一群年轻气盛的公马春/情勃发、躁动不止,纷纷抛弃主人涉水前来寻找母马。2
“哈哈哈,朕也没想到此计能成,你是未看到次日莫/□□那气到吐血的眼神——朕能笑话一年。”
林隽也忍俊不禁,默然片刻后唏嘘:“这可真是天命所归。”莫/□□先是损失一批战马,随后又被文军偷家,军心溃散,无力回天。
正好时值五月,马匹处于最旺盛的发,情期;又正好莫/□□千挑万选弄出一批公马,被忠靖侯使计扰乱。可不就是时也命也?
太上皇被这句“天命所归”逗得龙心大悦,滔滔不绝的详细讲述起那场战役来。林隽恍然,原来史湘云的叔叔就是在这平虏之战里立下战功从而得以封侯的啊。
史家不像贾王薛三家,家里一直有爵位不说,家主两兄弟更是朝中能臣,史鼎凭军功封侯,史鼐亦担任外省大员,必定是受皇帝重用的。
也不知最后是被三家连累还是……
林隽想到一个可能:史家一直在军中效力,或许他们家得用的人尽皆战死沙场也未可知。
战争残酷,百姓和军人在前线最受冲击,林隽暗记一定要尽力阻止文朝陷入那样的境地。
太上皇年轻时是真的做得不错,林隽不时用敬仰的眼光看他,夸奖的话也一套一套的,把个老皇帝捧得心花怒放。
一高兴就留林隽在宫里用饭了。
席间林隽也见到了深居简出的皇太后,皇太后难得看到老皇帝面色愉悦,看林隽也和善起来。何况林隽天生善于讨长辈喜欢,老太后慈爱道:“林家哥儿别拘束,阿东,给小哥儿布菜。”
有林隽这个胃口好的年轻人作陪,太上皇夫妻也多添了一碗饭。饭毕,太上皇硬拉着林隽手谈一局,林隽少不得奉陪。
皇太后也笑眯眯的坐在旁边喝茶,这时她身边的女官阿南来报:“太后,元春来了。”
太后命请。
太上皇听了一嘴,疑惑:“元春?朕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太后嗔道:“贾家当年送进宫的,你不记得了?现在尚宫局司簿司作女史的。”
元春?林隽手中执棋,悄悄竖起耳朵。
太上皇“哦”了句,随口道:“原来是贾家的孩子,你让她来做什么?”
“她人又伶俐,学问又足,我召她来说说话怎么了?你不也常宣小子们进宫解闷?”
太上皇闭口不言,太后也扶着阿南挪地方,想必是与元春说话去了。
林隽得到想要的信息心满意足,陪太上皇下了两句棋后终于被放出宫。
林隽回去后,太上皇面上还有愉快之色,与身边的黄内相道:“到底元卓走的地方多见识也多,比顾家那个有趣。”
黄内相觑着他的神色心里便有谱了,看来他以后也要对这位修撰客气点呀。
服侍老皇帝午歇睡下后,他刚踏出门就见一名太监点头哈腰的迎上来恭维:“内相大人,您要做什么?吩咐小的去便是。”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住往太上皇那边瞟。
黄内相看了他一眼,又是个野心勃勃想上位的,他笑着说:“是戴权啊,咱家这里用不上你,去提些热水预备着老圣人一会儿沐浴用。”
东宫有浴池,太上皇哪里需要热水洗沐?假公济私的死老头子,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