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移开视线不敢看贾母,艰难道:“这次不止咱们一家,但处理咱们家却是个立威的好工具。”贾琏经过林隽点拨一路上想了好久才想出这点。他们家是老牌贵族,两府的爵位加上宫里娘娘看着格外唬人,但有心人都知道他们如今不过空有皮囊,内里不堪一击——再没有比他们适合做杀鸡儆猴的那个‘鸡’了。
任是贾琏不甘也毫无办法,谁叫他们家确实做了违法犯罪的事呢?
“主动认罪?”贾母想端茶盏,伸手却根本控制不住手抖,将那成窑五彩小盖盅不小心扫到底下,“哗啦”摔得粉碎。这一地碎片像是什么不详的预兆,叫贾母的心揪着疼。
她如何想不到该是最爱的政儿去认这个罪?
王家的前例叫她不能存一丝幻想,当初王子腾何等威势,他们几家都隐隐以其为首,一朝还不是说斩就斩了。
虽说府里有个娘娘,但宫里的大门将她们拒之门外就是皇家的态度——求谁都没有用。
“老太太……”贾琏担忧的看着她,欲言又止,“这只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若您不愿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贾母回过神,摆手,真有什么法子还能她还能等到现在?贾母扫了眼这宽阔富丽的屋子,还有屋中的儿孙,片刻后下定决心:“就按你说的办。”
她不能为着政儿两个不顾一大家子的死活。
贾赦挑眉,贱贱的说:“老太太想清楚了?”
贾琏顾不得父子纲常瞪了他一眼,随后与贾母商量:“老太太,二叔那边到底拿了多少?请二叔理个数出来咱们赶紧筹钱才好。”
“就是,您手里捏的那几个现在也该拿出来好挣命哇。”贾赦斜眼看他老母亲。
贾母只当他放屁,不稀罕搭理他。打发人去叫贾政,这边又让鸳鸯将自己私库的账本拿来盘账。
她叹了口气,这点子本是留给宝玉日后成家立业的,如今也顾不得那个了。
一时贾政赶来,见屋里气氛凝重,贾母面上哀戚之色未散,料想她为宝玉担心,劝慰道:“老太太,宝玉那边儿子会想法子,您要保重身体为要。”
贾赦哼道:“宝玉那孩子在里面反倒为你们两口子操心,我看你少做些说不得宝玉少受些苦。”
贾母一拍桌子:“你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错了么?宝玉不是为他爹妈顶罪才被关着不让咱们见?”贾赦不服气的挖苦:“让小辈为你们受过,羞不羞。”
贾琏:“……”
贾政听着话中意思不可置信:“大哥这话何意?”
“便是宝玉知道你们俩罪不容恕,擅自在刑部替你们顶罪的意思,很难听明白?”
贾政看向贾母,又转向贾琏:“琏儿,这……”
贾琏点头。
贾政腿一软歪到圈椅上:“宝玉糊涂啊。”这是他一个小孩能掺和的事么?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夫人也好宝玉也好,说到底都是他没用。
贾母忍着难过将此前商量的两个法子说出来,悲切道:“政儿,你莫担心,我会筹钱想办法替你们求情,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我也会保住你们的命。”
一边是幼子代父受过,一边是老母为子筹谋,贾政羞愧不已,老泪纵横:“本该是我们为人子的让母亲安享晚年的时候,如今还要母亲为不孝儿担惊受怕,叫我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母子俩差点抱头痛哭,贾赦看着他们母子情深的画面酸唧唧道:“有哭的时候,现在早得很,还是算算咱们要赔多少钱罢。”
话糙理不糙。
王夫人从甄家那边拿了快有十二三万两,贾琏牙疼不已,这才不到三年罢?恐怕自家在江南名声都臭不可闻了,怨不得陛下要收拾他们。
几人凑在一起盘银子,贾母手上有四万多两的现银,加上各种金银器皿古董珠宝最多能兑出两万,这就还有七万两的缺口。
贾琏咬咬牙能出两万,还有五万该怎么搞?卖房卖地?荣国府和大观园动不得,只能冲其他地方的田庄房屋下手了。
这还真应了林表弟的话——散尽家财。
贾赦狐疑的看向贾政:“你们两口子手上一点都没有?”老二两个当了这么久的家,他不信老二媳妇一点不往兜里揣。
贾政涨红了脸:“我回去凑凑。”
贾琏想着贾政那边再如何不过能掏出万把两万,还要想法子凑三万多呢。
“珍儿那边……”贾母道:“琏儿,你与他说说罢,不管他照不照做咱们尽到提醒的义务才好。”
贾琏应下。
贾政回头与王夫人说了自己的打算,听到要自首,王夫人手上的念珠被她绷断:“如何到这步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