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你被哪个哄出去了?我们还烤肉吃了哩,不知道有多快活。”湘云故意眼气他。
宝玉少不得长吁短叹。
席散后几个姑娘结伴回园子,宝玉目送姐妹们远去,闷闷不乐的回房。
晴雯上来给他换衣服,不想顺着衣裳掉出一把旧扇,晴雯接不及,扇子跌到地上,寒冬腊月那棕竹的扇骨质脆易折,咔的断了几股。
这扇子是秦钟临死前赠与他留作念想的,不想还没放过夜呢就被晴雯跌碎了。
宝玉忙捡起扇子拂去灰尘,捏着断骨心疼的说:“好好的扇子就被你弄坏了,做事怎的这般毛毛躁躁?”
晴雯因素日与他没大没小惯了的,哼道:“谁大冷天的还用个扇子?况且谁还能猜得着你衣裳里藏了个扇子?这是什么宝贝不成?”
宝玉本就因秦钟夭亡而难过,又错过黛玉到访,心中更添烦躁。忍不住瞪眼道:“蠢材!早前袭人与我换衣服何曾似这般顾前不顾后的?那扇子放着好好的,偏你一动它就跌了。”
这话实在戳了晴雯的肺管子,她最恨人将她与袭人作比较,何况这话是宝玉说出来?
晴雯冷笑道:“爷好大的火气!往日什么玻璃缸、玛瑙碗不知跌了多少去也没见个大气儿1,这会子为一把旧扇子就发作起来!”
她阴阳怪气道:“我是不如那等贤惠人会伺候爷们儿穿脱,要嫌我就早打发了我去又如何?横竖不碍你们两个的眼!”
第94章 探春x2
“好离好散的,倒不好?1”
宝玉因好好的知交秦钟眨眼间便去了,再听不得“离”、“散”的字眼,气得脸都绿了:“怕怎的,我这就回了太太打发你出去,如了你的意。”
说罢胡乱着打整衣服,一副要去找王夫人的样子。
晴雯顿时伤心起来,哭道:“我何曾起意要出去了?”
“你既时刻把离散挂在嘴边,想是有这个缘故,我还留你做什么?”
袭人早在那边听见了两个的争吵,只悄没声儿的不言语,这会儿见宝玉衣服也穿不好要跑出去,生怕他受了寒,忙转过来说:“好好的又是怎么了?就换个衣裳,哪里要生出这许多口舌?”
她拉着宝玉对晴雯道:“你也知道二爷最听不得这个,做什么要刺他呢?”
晴雯随心里后悔失言,但见了袭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冷笑道:“你早该来的,二爷说你服侍得好,横竖屋里只你一个便足够了,要打发我出去呢!”
袭人如何没听到那句?就是心里得意才躲在后面没出来。如今晴雯将火气撒到她头上,她也懒得忍了,说:“原是我们说错了话,姑娘且出去逛逛,消消气儿罢。“
风雪天的打发她出去逛逛?
晴雯被她女主人的做派气了个仰倒,冷笑几声,说:“这是等不及要撵我出去呢!你如今想翘尾巴,殊不知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你要充主子,还够不到呢!”
袭人被她揭了老底,自悔一时得意失了分寸,羞得满脸通红。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自然听到了,麝月见晴雯说得愈发不留情面,忙进来推她:“好姐姐,你要吵得万人知道么?且收声罢。”
宝玉这边则挣脱了袭人要往外走,袭人慌忙拦他:“哪里去?”
“我回太太去,她们气不忿,我偏要到太太跟前抬举你2。”宝玉道。
这话一出,袭人就见屋里秋纹、碧痕都冷眼看向她,视线里饱含愤恨、嫉妒——袭人做出丑事都能转头就吃双份儿,还要怎么抬举?
将她们都打发出去,专留她一个么?
袭人读懂她们眼底含义,心里一惊,她成了这屋里的公敌了。
袭人勉强笑道:“年下正是事多的时候,太太忙得什么似的,哪里值得为这点子口角去打搅太太?咱们虽帮不上忙,不添乱也是好的。”
宝玉叹了口气,此言甚是,太太这些日子焦头烂额,他不能帮着分忧就算了,实在不能拿这些小事叫太太忧心。
他默默的到里间躺下,袭人心乱如麻,顶着一众视线先叫麝月进去伺候宝玉歇息。
这晚袭人晴雯尽皆辗转难眠,晴雯是为宝玉又一次拿话赶她出去而伤心,她一直怀着大家永远在一处的心思,何曾想过要出去?
而袭人则将这一两年来宝玉屋里的大小争吵细细思量一番,悚然发现这些摩擦大都是在宝玉偏袒她之后叫人明里暗里挑起来的。
今儿宝玉敢给她留一碗酥酪,明儿就有或是碧痕或是秋纹摔摔打打的指桑骂槐,再不似往常那般能叫她压服得住。
再加上每月领的双份月银叫人眼红……袭人心里一苦,便是她前脚领了月银后脚就有吴兴家的过来榨油,有吴兴家的吸血,其实她手里还没有提月银前过得松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