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妆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孩,说是跑腿送东西的,留下一大簇香槟玫瑰和翡翠玉镯就跑了。
“哟,这镯子瞧着不便宜。”玉凤拿起晶莹剔透的镯子观赏了一会,“又是燕西城的杰作吧?人都跑天津去了,还不忘给你送礼,当真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呢。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明天你要唱新戏,他能赶上明天寿宴吗?”
童八月正在描眉,闻言一顿,嘴角微弯:“能,他被燕老爷催去天津收款子,说是会赶回来的。”
“瞧你们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真是叫人酸死咯。”玉凤拿过油彩,给她抹腮红,笑问道,“怎么样?去燕公馆住这小半个月,感觉如何?”
“燕家人挺好的。”童八月顿了顿,“就是四小姐总和我过不去。”
玉凤听她捡起几件小事说过后,叹道:“那四小姐是留过洋的,骨子都透着傲,听说只爱看白人演的百老汇,听那洋人发明的留声机,自然是瞧不上咱们这一行的。”
童八月微微皱眉:“那不就是崇洋媚外?有什么好神气的?吃过几碗洋饭,就瞧不起咱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了?”
玉凤哈哈笑了起来,随后又有些落寞:“不过你也谨慎小心些,你现在有人捧,自然就会有人想踩你一截,别人愿意高看你两眼就是运气,瞧不上,那也只能认栽。”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童八月起身,穿上戏袍,挥一挥衣袖,“凭什么她多读几年书,就瞧不起我们唱戏的,她一门外汉,又岂知咱们曲中有真情,袖里有乾坤?依我看,她才是枉为读书人!”
“说得好!”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好声。
童八月和玉凤一愣,同时看向门口,就看见被她们骂得正欢的燕四小姐大摇大摆地踏进门口,穿着一身轻便的洋装,上身白色蝴蝶衬衫,外面披着一件棕色马甲,下面是一条棕色长裤,脚踩一双黑色长靴,好不神气。
见她突然到访,童八月登时拧眉:“你怎么来这里了?”
“你落下东西了。”宋灵舒伸出一个拳头,示意她来接。
童八月狐疑地看着她,缓缓伸出手,两块银元就落进了她的手心。
童八月:“......?”
“你早上走得急,我只好大发善心给你亲自送过来,谁知就听见了这一出呢。”宋灵舒笑道。
玉凤冷汗连连,忙给童八月使眼色,示意她打个马虎眼,这事便过去了,可谁知童八月却道:“我又没说错,四小姐若是觉得不顺耳,大可不必凑上来偷听。”
玉凤在心里挠墙,生怕这二人打起来,耽误晚上的正事,又怕影响以后的妯娌关系,忙打断她们的对话:“燕四小姐突然来访,除了送东西,还有别的事吗?要不先喝口水?”
“不用了,我只是顺便路过,来看一眼而已,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宋灵舒冲她笑笑,目光划向童八月时,暗中打量着她的妆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刚刚冲我笑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瘆得慌?”待她离开后,玉凤抱着童八月的胳膊战战兢兢地问道,“她会不会报复我们?”
“要报复也是冲我一个人。”童八月道,“你就放心吧,快去换衣裳。”
走出戏院大门后,宋灵舒搓了搓脸,这才压住眼里的惊艳之色,坐上小汽车去司令家了。
司令家的小儿子和她曾是同学,后又一起去英国留过学,回国后就一直保持友好联系。今日送帖子过来,说是得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邀请她去府里瞧瞧。她左右无事,便同意了。
同学叫付臻,是个贪玩的,一见到她,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去瞧鹦鹉了。
“伊丽莎白,说声恭喜发财。”
“毅力。”
“是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说声发财。”
“发财。”
“看到了没!它会说话!”付臻兴奋地指着它问道。
宋灵舒在一旁吃下午茶,头也不回地点点头:“嗯嗯,听到了,说的真好说的真棒说的呱呱叫。”
伊丽莎白:“呱呱。”
“不要学这个!”付臻逗完鸟,晃晃悠悠在她对面坐下,欲言又止,在椅子上扭捏了半天。
“屁股不舒服?”宋灵舒抬眸问。
“不是,我就是想打听打听......”付臻环顾一圈,忽然小声问道,“你二哥和童八月真的在一起了?”
“你问这个干嘛?”宋灵舒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想追她?”
付臻红着脸点点头:“你觉得我有机会吗?她会看上我吗?”
“够呛。”宋灵舒放下杯子,“你还是换个人追吧。”
“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付臻撇撇嘴,“怎么说我爸也是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