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未寻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刘若竹也一下子领会到此人的身份不简单,忙令手下将人带到堂上来。
当书生出现时,裴约素几乎眼前一亮,同为女子,她似乎能明白为何云烟那样虚荣浮华到极致的人,却能将他的书信当宝贝似的,一封封收藏妥当。
二十上下的年纪,虽是穿着普遍的棉麻袍杉,但唇红齿白,眉眼间糅合了小娘子般的清秀,整个人往那儿一站,显得出尘。
“某书学学生傅辰良,参见刘侍郎。”傅辰良行礼。
“无需多礼,就是你要见云烟最后一面吧?”刘若竹语气平淡,眼里全是打量。
傅辰良听到云烟的名字,神色颓唐,“是,我不光要见她最后一面,我还要带她回家,将她葬在我们傅家的祖坟,不至让她沦落为孤魂野鬼。”
刘若竹稍抬眉稍,沉默不语,似乎在品味傅辰良的话有几分真。
倒不是他怀疑这书生对云烟的情分,而是书生虽穷,但也是官学学生,与青楼女子身份云泥之别,肯好好安葬已是大义,如何还能葬入祖坟?这可是正头妻子的归宿。
“不知可否让我见见云烟,她走得那样凄惨与不体面,一定很害怕,我想陪陪她。”傅辰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刘若竹唤了衙差前来,令他带路,引傅辰良去见云烟的尸体。
裴约素忙跟上,刘若竹却挡了她的路,幽幽而问:“原来裴小娘子喜欢这样的郎君?”
“谁说我喜欢这样的?”裴约素一愣。
“小娘子的双目刚刚都长在这位郎君脸上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刘若竹眼底半是戏谑,半是裴约素看不透的意味。
“我确实在看他。”裴约素落落大方地认了,话头一转:“不过,我是在想,云烟被发现死在倚翠阁门外时天还未亮。后来,有人报案,衙门来了之后,消息都封锁了。傅郎君如何知晓云烟死得凄惨与不体面?”
刘若竹一怔,确实如她所说,这里头大有问题。
裴约素接着道:“要么,他和楼里的其他姑娘互通了消息。要么,他比县衙的人先见过尸体。不管是哪一样,都值得探究。”
刘若竹听罢,唇角露出一丝淡笑,“裴小娘子心细如发,总能发现旁人一时无法察觉的破绽。”
裴约素不冷不热地回道:“刘侍郎若非一直在看我,以您的机敏与睿智,怕是比我想得快多了。”
说完,裴约素快步跟在了衙差同傅辰良后头,返回停尸房。
还立在原地的刘若竹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自己这是被一位小娘子嘲弄了么?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他到底为何会被她揪住这个把柄,他自己也不敢去往深处想。
阴暗的停尸房内。
傅辰良跪在云烟已经出现腐败的尸首旁,哭得不能自抑,一边说,一边旁若无人地诉说自己对她的相思情意。
一边守着的衙差都不免动容,竟也没人拦着他。最后,还是裴约素以自己要再次验尸为由,将他支开。
“尸体不是已经验过了么?为何还要再验?”傅辰良强忍着泪,问裴约素道。
基于对傅辰良的怀疑,裴约素与刘若竹对视一眼后,直接将缘由告知他。
“什么?云烟有孕了?是谁的孩子?我的么?”傅辰良半跪半立,狼狈之余,脸上出现欣喜,可半晌后,他整个人又低沉下去,“是我的又如何呢?她已经离去,也带走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看着他一动不动沉浸在阴影中的样子,刘若竹唇角一抽,心中暗道,原来这世上真有男子是喜于当人阿耶的。
裴约素根本无暇欣赏傅辰良的深情,她正聚精会神地按压云烟软塌塌的肚皮。忽然,有什么粘稠的东西随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滑出云烟的身体。
所有人俱是一愣,反应过来时,均皱着眉头,拿袖子掩鼻,站得离了尸体一丈远。
只有傅辰良,像是没闻到这股气味一样,看着滑出云烟身体的那堆粘稠状的恶心物体,眼光无比痛惜和深情。
只听他一人沉沉而道:“我们从前在一起时,曾经谈起,若是以后生个男孩儿,就取名为阿愉,若是女孩儿,叫阿欢便好。人生苦短,需得尽欢。”
裴约素和刘若竹面面相觑,这一刻,二人心头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傅辰良若是去唱大曲,怕是一人能演一台。
第20章 红粉骷髅
“人在死后,体内会产生气体。冬日时还需积蓄个十多日,可这往春天过了,只需三四日,这股气体就会冲出体外,顺道,将胎儿也推出来了。胎儿还未成型,看起来不过是一团肉。也就是说,云烟怀有身孕不过是近一两月的事儿。我已无需剖尸了。”裴约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