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屋子后,就歇在了榻上。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以来,奔波的辛苦与死里逃生的经历,令她疲惫不已。当头贴到柔软的枕头上时,所有的疲惫一齐找到了宣泄的姿势——立刻睡过去。这一觉睡得极其踏实,虽然身居险境,但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不过,这样舒服的睡眠也存在弊端——裴约素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别人斜倚榻脚坐到明是因心事太重,裴约素心事也重,但她却是因为睡太多了。
所以次日,刘若竹见她时,她眼下一片乌青,不知道的,还以为刘若竹让她这位「近侍」连夜干嘛了。
“昨夜没睡好?”刘若竹令人将清粥小菜端到房内的凭几上,“你抓紧多吃点,补补精神,一会儿上了山,怕是没什么吃的。马车就在门外,等你吃完,我们即刻出发。”
裴约素看着这顿早饭,熬得很稠,一旁的小碟里放着三四种不同的酱菜,有冬笋、糟瓜和豆腐,数量不多,但摆得精巧。
“灾情下,还能搞出这些花样,也算他们有心了。”裴约素说着,夹起一筷子豆腐,并热粥,送入口中。
没成想,这粥看着不冒热气,吃进嘴里却很烫。
裴约素将粥吐出来,伸着舌头,拿手不断扇风。刘若竹看着她不断卷进卷出的丁香小舌,内心忽然起了一股邪火。
他顺手从冰盆里抓了一块碎冰,含进口中,一把揽过裴约素的腰,含糊不清地低声道:“我帮你。”
裴约素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嘴唇即被温软的东西堵住。他将冰气度给她,裴约素舌尖的烫意立刻消失,转而整个人所有的感官都被熟悉的沉香气味填满。
她觉得这件事太突兀了,可是她的大脑根本转动不了。世界都停止运转,迷失在这样一个吻里。
“咳,咳……”钱良的咳嗽声将两个意乱情迷之人唤醒。
两人瞥见钱良,迅速弹开。
刘若竹心中懊悔自己进来时,没将房门紧锁,也懊悔于自己的孟浪。不知道为什么,裴小娘子这盏浓酒,越喝到后面,越是上头。
而在钱良眼中,他看不出一副近侍打扮的裴约素其实是女子,他误以为刘侍郎有断袖之癖。不过,历来富贵人家的郎君,在大婚之前,养一两个相貌清秀的娈童在身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下官听闻刘侍郎今日想去影梅庵中烧香,门外马车的脚程不够快,我给换了辆。今日就让下官陪同刘侍郎吧。”钱良道。
刘若竹回头与裴约素对视一眼。刘若竹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可没叫上他」,裴约素的眼神仿佛在回答「看来这间客栈有内鬼」。
两人心领神会之后,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刘若竹笑道:“那便有劳钱太守了。”
于是,三人坐上钱良安排的马车,一同向影梅庵驶去。
不得不说,钱家的马车舒适而宽敞。纵然通向影梅庵的路不算好走,但几人都不觉劳累。
只是一路上,钱良的嘴巴不能停歇,一直在向刘若竹汇报先前救灾粮款的事儿。
“朝廷的粮款一到,我们就立刻打算起来了。但是治标总得先治本是不是?不想办法让雨停了,以后还会有这样的灾难的。”
“嗯,这话黄县令也说过。”刘若竹淡定地回道。
“是呐,咱们潭州的大小官员都为了治水使出浑身解数。没有受灾的县也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钱良继续道。
“嗯嗯,大家都辛苦了。”刘若竹就差把「敷衍」两字写在脸上了。
“账本儿上,每一笔钱款都用在哪里了,用了多少,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刘侍郎您都看过了吧,可要在陛下面前替我们好好说道说道哇。”钱良终于把自己要说的重点拎出来了。
刘若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随口应下:“自然是。”
裴约素在一旁看着,不禁抿唇一笑。她的目光落到他漫不经心的脸上,又滑落至唇边,蓦地想起早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不禁心头慌乱。
刘若竹不知是否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扭头,和裴约素慌乱的眼神撞个正着,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唇角噙笑。
不知不觉,马车已然行驶到了影梅庵下。
“刘侍郎,那边有抬软轿的,我们……”钱良话还未说完,即被打断。
“这山头也不高,我们走上去便是。”刘若竹回头,对着裴约素道。
“是,郎君。”裴约素学着一个「近侍」该有的样子,乖巧应道。
刘若竹满面笑意。
钱良被晒在一边,倒未觉得尴尬,而是想着早上的见闻,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几人爬山,后头还跟着钱良的几名属下,一行人爬至半山腰时,不知从哪儿窜出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他们对着几人便是磕头:“贵人们行行好,好几日没吃饭了,官府给的粥根本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