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关切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许卿,天气转凉,你穿得太单薄了。”
“是,多谢官家关心。”许遵低头道。
一旁的蔡确笑道:“臣瞧着许大人穿得不薄,大约是许大人离京太久,有人念叨了。”
“蔡大人说笑了。”许遵应着,心中暗道蔡确这个老狐狸,表面气节高,不与任何派系沆瀣一气,实则自个儿支持王安石,也要处处拉拢别人支持。
果不其然,皇帝似乎听懂了蔡确的意思,也笑开了,“这倒是,要你尽快回京述职,也是介甫的意思。你在任上这几年,登州的上上下下都被治理得很好,想必大理寺在你的管辖下,也定能发挥其重要作用。”
“是,臣定不负官家所望。”许遵答道。
第21章 赴京
“张兄,这是许大人给咱们的路费,我打算将家里值钱的物件儿全当了,换些盘缠,租一辆脚程快些的马车,咱们轻装上路。”桑云将两贯钱丢在桌上,说道。
“听你的便是。”张敦礼没有异议。
一阵冷风吹过,刚糊牢的窗户纸,又破了洞。
两个年轻人,一个被当地势力逼得无法生存,一个家破人亡,同样孤单,同样不甘。
“去了汴京,咱们先找客栈住下。我去找许大人,你安心备考。”桑云突然道。
“咱们这点钱,能在客栈住多久呢?汴京物价高,普通客栈的人字号房,住一夜也要五百文。考试是下个月的事儿。”张敦礼担忧道。
“这么贵?”桑云没出过远门,更没去过汴京,这个物价倒着实惊着她了。
她心中一掂量,家中的物件儿都卖了,最多换三贯钱,能在客栈住上六七日,还不算吃饭的钱。卖房子吗?如今,她手上没有房契。没有房契的屋子,根本无人敢接手,再加上她家里的这档子破事,方圆几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去衙门补办,钱良弼定会给她使绊子。
所以……这还真是个难题。
不过,桑云的眉头皱不过一刻,又舒展开来,“我听说汴京风气开放,娘子们都抛头露面出来做活儿的,我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我不成?天无绝人之路,张兄不必过分担忧。”
“说得也是。”张敦礼被她乐观的心态感染,想到了另一条路子,“其实,我日赶夜赶的,能赶出个话本子来,你拿去书肆卖了,也能挣钱。”
“你还会写话本子?”桑云觉得张敦礼可谓深藏不露。
“看过几本,倒是不难写。先前许多落榜的书生,无颜面归家去,都是靠写话本子活着的。”张敦礼解释道。
桑云露出艳羡与欣赏的目光,这年头,终归还是读书人生存的方式更多。若是自己的爹还在,或许……算了,人生没有或许,桑云晃了晃头,制止住自己的思绪。
这一路,风尘仆仆,却还算顺利,到底是太平盛世。
到了汴京,二人寻到一间外观破旧,但地理位置还算优越的客栈住下。两间人字号房间,张敦礼放下行李,就拿出写了一半的话本子,奋笔疾书。桑云则一直处在一种极端的亢奋中,初到汴京的新鲜感,将先前被欺压的晦气一冲而散。
她来到张敦礼的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兴奋道:“张兄,这真的是最末等的房间吗?可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屋内很干净。虽然不大,可是该有的都有,茶水还是温的,居然还送了果子!”
张敦礼挤出一丝疲惫的笑,摇摇头。
桑云见他不说话,倒也习以为常。这一路上,大多时候,都是她说话,他听着。张兄的话极少,许多时候,他要么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要么埋头,在颠簸的马车上坚持写话本子。
桑云好几次见他黯然神伤,却始终隐忍。桑云想着,自己其实能共情他。父亲走得早,但母亲离世也就前两年的事儿,失去至亲的痛苦,并非都爆发在一瞬间,而是在每个失意的瞬间,每个寂寥的当下。张兄比她还多了一层痛苦,那就是仇恨,真不知那样隐忍的他,是如何消化这些情绪的。
“张兄,你且写着,日头还早着,我这就去大理寺,找许大人为咱们主持公道。”桑云道。
“你刚到汴京,也不认识路,要不我陪你?”张敦礼有些担忧。
“不用,我问人不就行了?张兄,你就放心吧,日落之前,我一定回来。”桑云明艳一笑。
说完,桑云一出门,便钻进了南来北往的人流里。
令桑云没想到的是,大理寺被她找着了,但许遵的面却没见着。
“官爷,你把信交给许大人,他会见我的,就是他叫我来的。”桑云掏出许遵写的信,试图说服看守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