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幼年永远在期待他的母亲骆女士,能够摸摸他的头,抱一抱他。可是明明就是因为他,才造就了她不幸的一生啊。
怎么还敢奢望让她来爱他呢。
雨落成线,他只身走在雨幕下,借着冷风想让自己清醒。
身后歌词还在渐进:
“只剩转角霓虹灯还在闪
这城市的小巷
雨下一整晚……”
*
“学长!早呀!”
棠鸢出现在费闻昭面前的时候,是个春日清晨,早已过了寒假,他正在餐厅低着头吃早餐。
周围人群混杂,闻声后他抬头,棠鸢又是笑意盈盈着看他。
她怎么还敢过来。
他的第一反应,她怎么还敢过来。
棠鸢顺手把费闻昭盘子里的鸡蛋拿过来,边替他剥鸡蛋,边说:“好久不见呀。”
“嗯。”
四十二天。
棠鸢把剥好的鸡蛋重新放回盘子,咬着吸管。
“最近很忙吗?”费闻昭主动先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emm…可以这么说,我一直在准备设计秀嘛,后来放了寒假我出去兼职打工啦,赚点生活费。”棠鸢如实道。
“学长,谢谢你。”
“谢什么。”
“你知道的。”
费闻昭没有回应,只是喝着小米粥,把鸡蛋分两半,“吃一半吗?”
“好呀。”棠鸢声音清甜,看不到费闻昭眼里的消融。
冬天再冷,也会有人喜欢冬天。是吗。
餐厅嘈杂,他目光静好,有什么在心间偷偷肆意生长。
*
再后来。
费闻昭偶见棠鸢跳入他眼帘,依旧那样雀跃。
只是听说有同系男生高调追求棠鸢,他不敢提,跑去问祁牧。
“有人追棠鸢。”
“谁是棠鸢?”祁牧莺莺燕燕纷乱他眼,倒是鲜少从费闻昭嘴里听到女生的名字。
“打探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好处?”祁牧挑眉,“你家酒窖里的酒,随便一瓶。”
“两瓶。”
祁牧意识到事情的不一般,第二天早早来作报告。
“被你说准了,有男生送花给她,前两天楼下弹吉他告白呢,现在的小年轻,可比咱们当时浪漫多了,唱了仨小时,堪比情歌王子。”祁牧咂巴嘴。
费闻昭冷冷地一记眼神投来。
“放心,棠学妹拒绝了,”祁牧补充道,“她都认识你了,还能看上别人?”
“三瓶。”费闻昭把酒窖钥匙隔空扔来。
祁牧惊喜之余略有所思,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值得费闻昭留恋的事情啊!
真好。终于不怕他想不开去当出家人了。
他的日子够苦了,终于有可以使他开心的事了。
很多人说,大概只有祁牧在了解费闻昭后还能和他成为朋友。
可他们不知道,也只有祁牧,才能有机会了解他。
祁牧永远是那个充分和必要条件。
*
最后一次和棠鸢见面,是费闻昭毕业之前的盛夏。
棠鸢主动邀请他到附近的公园走走。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下了阵雨,公园里有泥土潮气入鼻,他们并肩走在湿沥的鹅卵石道。
棠鸢左右歪歪扭扭摇着身子,挑选喜欢的那块石头走。
费闻昭很想去扶着她,又收回了差点伸出来的手。
他太不习惯身体接触了,二十多年,除了祁牧,没人会来主动接触他,而祁牧搭上来的肩膀,他也会甩下。
他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是“亲密恐惧”的一种。
棠鸢和他聊以后,聊起汉服,聊到苏苡和祁牧,聊到追她的那个男生。
“为什么拒绝?”
“不喜欢啊,谁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费闻昭看向女孩侧脸的弧度,很想否定,但他没有说话。
没有意义。他要面临的是出国,是不知道长达多久的分离。
他酝酿许久的情意,总会被时间消磨殆尽的吧。
借着棠鸢去远处洗手间,费闻昭买了两杯奶茶。
棠鸢开心接过:“学长你还喝这个呀?”
“不喝。听说女孩子喜欢喝就买了。”
“那你怎么买了两杯?”
“嗯,怕你不够喝,又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口味,挑一个吧。”
“谢谢学长。”棠鸢挑了白桃口味那杯。
他还想说,知道你喜欢什么,以后就买你喜欢的口味。
却发现,他们不会有以后了。
费闻昭把棠鸢送到楼下,棠鸢从怀中变出一个小香囊。
“学长,实在不知道送你什么当作毕业留念,就自己设计了一个荷包挂件,本来要去寺庙祈一个御守,结果睡过头了……”
荷包上的刺绣有些歪扭,除了简单的“福”字,还有一朵淡淡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