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小心翼翼用棉球擦拭着伤口,不经意问道:“你这伤口被人抠过吗?太深了吧。”
周意面不改色撒谎:“可能是打斗的时候被人抠的吧。”
实际上是她自己抠的,因为吴家人实在太贱了,她耗费极大力气才忍住没直接动手。
小文凑过来瞧了眼,顿时害怕地又缩头回去,但说话的速度也加快了十倍。
“昭玟姐你以后再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他们是毒贩,真的非常可怕!”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今天眼皮一直跳,幸好最后没出什么大事。”
“这里太可怕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来这里!”
“我们赶紧跟安迪姐打电话报平安吧!”
小文伤口集中在后脑勺,已经经过基础包扎,所以头上包着纱布,衬着苍白脸色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湿透又干的衣服又脏兮兮,使她狼狈得和流浪汉也没差别了,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喋喋不休说着话。
好像这样,她才能缓解经历大事后的焦虑。
周意看了她一会,拍拍护士小姐姐的手示意她停下,然后抽出手站到小文面前。
察觉到眼前被身影覆盖,小文略显迷茫抬头。
“怎么了,姐?”
周意始终认为小姑娘都该天真烂漫的活着,不论是出社会还是没出社会,合该被人捧在手心宠爱,所有女孩子都不该经历这种事。
她无法阻挡来自各方面未知的危险,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她认识的人。
况且小文是因为自己才无故被牵连。
她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第一次真正直视小文的勇气。
从一开始决定要伪装姐姐的时候,她就认为这件事中她和姐姐才是主角,小文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配角,她甚至不会告知她有关方面的进展,然而就是因为这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她用自己的力量拨开一丝黑暗中的曙光。
如果不是小文喊那一声,恐怕当时她直接冲出去了,那么察觉到危险的毒贩们会拼尽全力跟她死战,纵然是她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是她错了,小文、安迪从来不是配角,就像默默无声在背后帮她做好一切的沈宙几人,就像奋不顾身击破黑暗的方秀玉们,他们才是这个故事真正的主角。
比起后两者,一无所知、毫无反手能力的小文更难能可贵。
周意温和地抱住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小文,笑意浅淡柔软。
“你做的很棒,不过在我没到的时候,坚持那么久,你一定很辛苦吧?”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温柔了,小文怔住,傻傻抬眼看向周意姐耷拉下来的漂亮眉眼,锋芒不再,只剩柔光。
小文见过周意神秘、飒爽、吊儿郎当的…..好多面,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柔和的一面,一瞬间,她积聚在心底深处委屈的情绪终于破功。
她紧紧抱住周意,眼泪一下子飙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真的太害怕啦!但是我记得姐你教导我要冷静要冷静,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在冷静,但是那个人打的我很疼,真的很疼!我又好高兴,我高兴百万没有跟我一起被发现,我觉得我在做对的事!还有我会不会毁容啊呜呜呜…..我好害怕。”
“我认识很多整形厉害的医生,我会让他们把你变得和以前一样漂亮。”
“真的吗?”
“真的,我还要给你加工资,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你的功劳。”
“呜呜呜我妈妈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一定。”
周意一下一下轻轻抚摸她的头安慰她,胸膛前似乎被眼泪淹湿,温热的触感却忽然让她记起八岁那年。
那时姐姐还没有开始发烧,还没有失去记忆,她牵着自己在肤色混杂的贫民窟里饿得到处乞讨,为了一张被人咬过的披萨,她可以跪在地上朝着黑肤色的肌肉壮汉磕头,被人羞辱殴打后也没有掉一滴眼泪,而是擦干净脏透的披萨,然后塞进她的手里,说——快吃吧。
周意小时候很讨厌姐姐总是把自己当成小孩,但她总是温和坚定地说:“姐姐就是姐姐,姐姐就是要保护妹妹的。”
她觉得妹妹也可以保护姐姐,所以偷偷跑去跟人家逞凶斗恶,和流浪汉打的头破血流回到那灰尘漫布的破旧厂房,拿出沾着新鲜起司的面包冲姐姐笑时,流浪汉却突然带着人来教训她。
尘烟四起,飞踹怒骂,是姐姐将她用力抱在身下没受一丝伤,等人都走了,她才抬起鼻青脸肿的头,找到那已经沾上无数脚印的面包一口一口开心吞下。
她对自己说:“意意做的很棒,面包太好吃啦,爸爸妈妈知道的话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后来,后来姐姐开始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烧得浑身滚烫像是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