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产妇分娩后两三月因阴血亏虚,会有发丝变枯黄、脱落增加的情况,通常经过六个月到九个月的时间便会自行恢复。当然,有些产妇则是因为要照顾婴孩儿,而休息不佳、心绪低落或食欲不振,亦会造成脱发(3)。
“劳请贵姬伸出舌头让在下瞧一瞧。”黎青黛道。
毕竟宁贵姬做惯了雍容华贵的宫妃,吐舌这一动作有些不雅,命令那些宫娥都转过身去,才矜持地伸出舌头。
随后黎青黛又替她把脉,一边问:“贵姬是否伴头晕失眠,倦怠乏力,腰腿酸痛,动易出汗?”上述症状都是气血亏虚之症。
话语刚落,宁贵姬心里一咯噔,近期的不适全被她说中,暗忖小瞧她了。宁贵姬面色自若,“正是。”
见宁贵姬面色淡黄,舌淡,而脉细弱,黎青黛基本能确定是何病因了,但为了谨慎起见,又问:“贵姬坐褥时,是否节食过?”
宁贵姬原以为眼前这个少女年轻医术不精,不曾想还是有几分真本事。因着急恢复往昔曼妙的身材,多数宫妃在生产后节食和束腹,渴望恢复荣宠,宁贵姬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宁贵姬当宠妃多年,自有一番气势,美目睨着她,“宫妃节食也不是秘密,有何不妥?”
“大有不妥。”黎青黛虽能理解禁中妃子珍视美貌之心,但并不懂为何有人会因此而糟蹋自己身体。
“女子生产后身体正是虚弱之时,正所谓:新产血虚,多汗出,喜中风,故令病痉(4)。若是不做好防护,产妇容易留下病根。是以,产后欲彻底恢复就不能抗拒服用一些滋补之物,凡事适量即可。”
若说先前宁贵姬对黎青黛尚有偏见,这下她全然放心了,“若依大夫来看,我又该如何治才好?”
黎青黛并未注意到宁贵姬换了称呼,继续道:“用加味四物汤以补肾养血,最为适宜。我观贵姬又有下焦虚寒之症,是否偶有脘腹怕凉?”
宁贵姬眼中的惊讶再也抑制不住,“却有此事。”
“如此,可以加肉桂、炮姜以温散寒。(5)”
宁贵姬许久不能出门,都快闷坏了,担忧道:“我这头秀发多久才能恢复?”
“若是正常,服药三月即可。”黎青黛说了个保守的时间。
“太慢了。”宁贵姬不满道,“可有更快些的法子?”
黎青黛思索,“若配合针灸百会穴、头维穴等,调理气血,兴许能加快头发生长。”
“如此甚好,就照你说的做。”
这样一来,黎青黛每隔几日,半夜偷偷去给披香殿给宁贵姬做针灸的日子,她白日里在太医署还要帮忙做配药、制药的活儿,呵欠连连,还被管事的女官训斥了。
看她顶着眼底一团青黑,同个寝室的医女取笑她:“陈苓你怎地总一副睡不够的模样,莫不是背着我们大家半夜起来偷吃了吧?”
众人笑吟吟。
提到“半夜”二字,黎青黛敏感得一个激灵,当即不困了,“哪里有的事。我刚来建康不久,有些水土不服,睡不大好,不能适应而已。”
钟萃娘笑着打圆场,“别说陈苓了,我亦是如此,夜里睡不大踏实,总挂念着阿耶阿娘,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
提及阿耶阿娘,倒是触动了在场这些背井离乡的女孩儿们,没了先前的欢声笑语,心中皆是一把辛酸泪。
黎青黛感激地看了钟萃娘一眼。
尽管宁贵姬再怎么谨慎小心,但披香殿的事情还是被郑皇后的耳目刺探到。
如今宁贵姬诞育皇子,风头正盛,郑皇后对她更是时刻关注,加之梁帝有心袒护庇佑她,郑皇后已经恨不得啖其骨肉。
宫女端上一袋药渣,药的苦味儿萦绕不散,叫郑皇后连忙用香帕掩鼻,她嫌弃极了,“这是从披香殿后的桃林挖出来的?”
“回禀殿下,奴婢见披香殿的人鬼鬼祟祟在埋什么东西,像是在毁尸灭迹,便留了个心眼,不曾想还有如此发现。”宫女欣喜不已。
“没被披香殿的人察觉?”
“殿下放心便是,奴婢取出药渣后,将那地儿弄回原样,不会有人发觉的。”
郑皇后挑了挑眉,继续插着手中的花,“也不算蠢。”
也不知披香殿那贱婢弄什么明堂,郑皇后太急着拔去宁贵姬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她拿着金剪子毫不留情地对着花儿下手,未几手中的娇花便被她修剪得服服帖帖,插到那瓷瓶中,“沈鸣,你找个信得过的医师瞧一眼,那药是做什么的。”
沈鸣上前一步,“谨遵殿下旨意。”
作者有话说:
从三国开始,皇后、皇太后皆可称之为殿下。
(1)参考《北齐书.儒林传.马敬德》:“ 敬德请试方略,乃策问之,所答五条,皆有文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