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官们忙得热火朝天。
这间隙,萧元度另安排了小型军阵对抗性演习,以及单双人耍刀舞剑,算是另一形式上的“载歌载舞”,以表示对琦瑛妃的隆重欢迎。
篝火燃起的校场上就此闹腾起来,晚宴霎时成了比武盛会。
校场亦设有高台,姜佛桑正襟危坐其上,耳听着刀剑撞击声,余光扫向四周,未发现萧元度的身影。
正纳闷,场上蓦地爆发出又一阵喝彩声,比之方才更为高亢嘹亮。
姜佛桑禁不住好奇,定睛看去。
就见一人乘马而出,披甲执锐、雄姿勃发。不是萧元度又是谁?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姜佛桑赠他的那柄银枪。
在他对面同样有一人穿盔戴甲,胯下同样是一匹高头大马,却不是东宁军中的将领。
此人姜佛桑认得,是宗帅槃硕。
萧元度在平定军中哗变之后又做了一件事,也是他赴任之前姜佛桑就与他商定好的。
东宁州半山半海,早年间荒无人烟,直到大越王将死囚及奸豪陆续迁徙过来填充,是以此地民风较之别处更加犷悍难驯。
民虽质悍,然山水特美。山出白玉及铁矿,多冶业、善鼓铸,又有盐井、渔田之饶。
后随着与海上诸国的博易往来,此地越来越繁盛,位置也越来越紧要,驻军亦随之增多。除要防范海寇海夷之外,屯聚在深山密林之中的山越宗贼也一直是肘腋之患。
这些山越宗贼往往散居,无事射猎为生,有事则举众蜂起,以杀人为戏乐。且天性劲勇好斗,一成童可敌官军数人。
所持械器有手标、偏刀、竹箭、桄榔箭之属……其山弩大甚劲甚,矢无空发,且弩箭皆涂有毒药,苟中血缕、必死无疑,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有解药。州县之民一听虚弦之声都纷纷奔逃,足可见厉害。
加上山川阻深,自称“官有万兵,我有万山;兵来我去,兵去我还”;又擅设伏,白昼匿林莽中肖山魈木魅之状……总之甚难对付。
历来的州牧只能勉强羁縻之,让其真正顺服却是万难。
萧元度整兵之后亲自率人马前往镇压。
先是诱杀了宗帅槃硕的弟弟槃隗,又手刃其首领数人,逾月间便覆其聚落数十余。不仅这群宗贼从鸱视到率服,临近的群小蛮、诸蕃落自此也皆翕然。
他说得轻描淡写,姜佛桑听得却是心惊不已。
那群宗贼不仅山弩厉害,箭矢亦能害人,因为桄榔木遇血会悉数裂开,木屑炸裂在皮肉里,滋味可想而知。
溪谷间还有一种独有的飞蛟,生于瘴雾,呼吸间稍不注意就会入人肺腑,饮食渐减、终至衰毙。
亦或入鱼腹、牛马腹中,人不慎吃下会骤然病重——先毒物以毒人,可谓虫之极恶。
其人还有擅挑生鬼者,也即下蛊……
萧元度道:“入宗贼所在山野蛮村不可不常携甘草,饮食前先嚼甘草,如中蛊毒自会吐出,再饮甘草姜煎水,便无大患——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再有你那些人事先收集的情报以及所做的准备,应对起来并不很难。”
姜佛桑为何一早就把目光瞄准东宁?
不仅因其形势之险、襟喉之会,据此要地可由水路控北临南。还因为她需要兵力,足以与昆柱王相抗的兵力,足以让所有反对者异己者闭嘴的兵力。
而兵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宗贼凶悍好斗却也勇锐,是隐患亦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昔日汉高祖用板楯蛮以取关中,周武王伐商亦征用微、卢、彭、濮人。他日南州若有疆场之事,这群山越宗贼如能为她所用……
但她原本的打算是缓图之,至少也要等到下半年。不料萧元度竟如此迅速。
“我想让你心里的担子轻一些,不必那么紧绷……其实单凭东宁兵马就已足够,但肘腋之患也总是要去除的,如今槃硕率所部归服,我决定发其劲卒数千为弩士,将其训练成一支大杀器……”
萧元度与槃硕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或者说干脆就是打服的。
两人如今称兄道弟,全不复当初你死我活的劲头。
此次检阅萧元度特邀他来观,接受检阅的部卒中就有一支是槃硕的部民组成。
槃硕再一次被东宁的军威阵势震撼到,狡心全息,被引见给姜佛桑时行了他们部族的大礼,比之传闻要驯善得多。
姜佛桑厚赐了他和他的部民,也表达了对他的看重。
槃硕甚是感激,表示愿为她牵马坠蹬。
姜佛桑自然不需他牵马坠蹬,于是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校场上的气氛已达到顶点,大家都等着看州牧与宗帅的较量,鼓声擂的是震天响。
槃硕雄赳赳高踞马上,手使丈八蛇矛。萧元度手执三尖两刃银枪,亦是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