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们先是不肯收,毕竟真正的六娘子从来不收那边的东西。奈何来人以无法交差为由死活不肯走,仆妇怕出纰漏,只好收下。
这一收就收了整三年。
姜佛茵闲来无事也曾翻看过那些精致的礼物,每一件都看得出十足用心,想来都是二伯母亲手备办的。
她在疼爱中长大,阿母为她做的很多事常常被她忽略,但她不是傻子,慈母之心是天生便能感知的。
姜佛茵觉得,或许二伯母也并不如阿母她们说得那样不堪,二伯母心里也是有阿姊的……便让人把吃食之外那些不易毁败之物全部封存起来,打算找个时机送去给阿姊。
期间她于心不忍,让人回了一件小礼物,结果次月沅阳那边又多来了一辆车,足可见二伯母激动的心情。
姜佛茵怕露馅,自那以后再不敢轻举妄动。
主仆俩说着话,转过弯,铃铛忽然一把扯住她,“女郎,下方有人。”说着便要用伞将她掩住。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你——”连玠仰头望着几步开外一脸娇憨纯挚的女郎,难得露出几分愕然,“你怎会在此?!”
有一瞬间,姜佛茵怀疑自己是在梦中。怔怔回望着他,杏眸闪亮,霞飞双颊。
不过这飞霞并没能在她甜美的面庞上待多久,很快便散了开,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早在看清来人的一刻,裴迆常挂着的那抹笑便已消失无踪。
本应在北地的姜七娘竟然出现在兴平,那么嫁去北地的,是谁?
第334章 其身不正
数个差役一路飞马疾驰进巫雄城,下马后直入衙署,去了二堂回话。
“死了?”
程平咦了一声,“怎就这般巧?”才要去拿人,人就死了。
为首的衙差将走访来的情况逐一回禀,“那二人早先称兄道弟处得还算和睦,近来却因银钱起了龃龉……”
起因还在于牛胜得的那个银饼。
牛二咬定那银饼应当有他一份,若非他抢亲,压根就没有后来的事,又哪来牛胜的赏?
牛胜自是不肯。两人几次三番大打出手,多亏邻里劝阻才未酿成大祸。
牛二眼见牛胜一夕暴富本就眼馋,又见他不停买酒买肉,从上到下焕然一新,还往家里添置了无数好物,歹心欲炽,便趁市日牛二再次赴乡集之机埋伏在半途。
牛二生得牛高马大,牛胜则瘦小干瘪得多,两人对上本没什么悬念,结果不仅被伏的牛胜死了,连伏击的牛二也一并送了命。
“却是为何?”程平追问。
“牛二设伏之地较为荒僻,常有野犬出没,等人发现,他二人已经……”等同于尸骨无存了,靠着零碎的衣角布料才勉强辨认出。
程平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常理来说,牛二既择地设伏,应当选择自己熟悉之处;就算不熟悉,也该提前摸查一下四围情况才是,怎就专设在了野犬出没之地?
回身看向书案后耷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的上官:“卑职认为还该查上一查,上官以为如何?”
等了一会儿没回音,程平疑惑:“上官?”
萧元度回神,将笔抛向一边,双手交扣仰靠在圈椅中,语气不甚在意:“两个地痞无赖,死不足惜,没甚可查的。”
程平不敢苟同:“依上官之言,他二人为恶乡里、欺压老弱,且还聚众斗殴、屡犯衙署禁令,该抓,也该罚,却还不至于判为死罪。卑职——”
“我说!”萧元度手掌往案上一拍,沉沉盯着他,“此案到此为止,不必再查。”
程平顿了顿,只好拱手应诺。
回话的衙差并未察觉气氛古怪,接着道:“不仅这两桩命案,围塔村近来颇多怪事,里吏请了阴阳师来堪舆,说是他们村抢婚太过,造孽太多,如今是恶有恶报。”
牛胜牛二可不都是抢过婚的?照那阴阳师的话,葬身犬腹是罪有应得。
“村中其他抢婚人户如今家家自危,对抢回的新妇打骂也少了……”只不知能管多久。
他们离开时仍有人在谋划下月抢亲之事,可见鬼神虽可惧,终究敌不过骨子里对断子绝孙的恐惧。
萧元度重新问了牛二设伏之地周边的大致景况,便让他们退下了。
而后紧锁眉宇,手指轮番敲击着书案。
程平也不催促,静候一旁,等他发话。
半盏茶过去,敲击的手指停下,萧元度终于开口:“我欲废止劫夺婚,你如何看?”
程平大惊,“上官缘何突发此想?”
当然不是突发此想。
围塔村那夜,姜女想要什么回应,他很清楚。姜女眼中的失望,他也看得明白。
那件事似乎就那么过去了,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返程的一路上两人都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