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女眷们被赶进两辆马车,捆手捂嘴且蒙上了眼睛,就这样黑白不知地赶了小半日的路,而后到了这里。
只可惜春融并未与她关在一处,而是与他府女婢关在一起,还不知遭际如何。
她们这边也不容乐观。
土匪窝,最不缺的是男人,最缺的就是女人。突然掳了这么些女人来,匪众一早就沸腾了,巡视的喽啰但凡经过,俱露出淫邪的目光。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个个娇得跟朵花儿似的!”
“都是钱堆出来的,能不美?只不知和欢楼女子是不是一个味……”
“多久没碰过女人了?憋死了都要,不如——”
“别动歪心思,头领发了话的,安生干完这票,以后吃香喝辣,还愁没女人?!”
“真不知头领怕个啥,咱们虽指着这些人换钱,尝尝也无碍,她们又不敢说出去……”
这话引起一阵猖狂大笑。
女眷们花容失色,战战兢兢挤作一团,屏着呼吸,连啜泣也不敢了,生怕被注意到。
石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待这群喽啰过去之后,其中一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姜佛桑一眼认出,这是城中富室赵家的主母,姓甄,素日以贤德著称,最是端正守礼。
大抵就是太过守礼了,所以对眼下的处境比之常人更难以忍受。
甄夫人脸上透出浓重的绝望,整个人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们听到了,那些强人、那些强人不会放过我们的!与其如此,不若一死!”说着从发间拔下一根犀角簪。
她们被关进这间石室前,身上的金饰玉器俱被搜罗一空,贼匪除了金玉翡翠也不识别的,倒让犀角簪成了漏网之鱼。
“甄夫人!”
“三思啊甄夫人……”
惊呼和劝阻声此起彼伏。
“你们休要再劝,我意已决。今日落入强人之手,蒙羞忍辱已是不可避免,便是苟全一命,还有何颜面活于世上?诸位,”甄夫人回首,“可有愿与我一道赴死者?”
室内为之一静,她的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埋头,二十多位女眷,应者竟无一人。
甄夫人目露嘲讽,“也罢。”
话落,咬牙闭目,手握犀角簪朝脖颈猛刺而去。
无人再劝阻,大家望着她的目光只有敬佩和愧意。
是自愧不如,更有被她精神感染者,原本因畏死惧疼而摇摆的心逐渐坚定下来,决定稍后便追随她的脚步。
“慢着!”
甄夫人睁开眼。犀角簪抵在她的颈侧,再不能往前。阻止她的人是姜佛桑。
“为何拦我?”
“甄夫人宁死不屈、凛然赴死,可敬可佩。只是,”姜佛桑顿了顿,“且不说眼下还未至绝境,衙署兵吏和我们的家人说不定正在设法营救我等;就算真到了那一步,死又何益?不过亲者痛仇者快,我听闻甄夫人幺女尚在襁褓,你又怎忍离她而去?”
甄夫人想起小女,眼泪倏地坠落,神情却更为坚绝:“我若不死,今后他们更要以我为耻。便是为吾儿着想,我也不能苟活。”
不等姜佛桑开口再劝,有人抢白道:“甄夫人舍生取义,不似有的人,贪生怕死,亏得还出身士族!”
说话的是汤氏三少夫人佟茹,出自佟氏一族,乃小佟氏之姪、鲍老夫人之孙,也是钟媄的表妹。只不过钟媄和这个表妹从来不对付,总也没说过几句话。
姜佛桑最初猜测这伙匪寇应是受了汤氏指使,及至发现佟茹也在被掳之列,才意识到可能另有蹊跷。汤氏就指着与佟氏的这层姻亲,捧着佟茹还不够,怎会将她置于如此险地?
当然也有可能是误抓……看佟茹眼泡红肿、变貌失色,事先应当并不知情。
姜佛桑望着她:“佟氏亦是大族,怎不见你做个榜样?”
“你!”佟茹涨红脸,咬牙道,“真要是到了那等境地,我自不惜一死!倒是姜夫人你,借口诸多,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你贪生畏死的事实。”
姜佛桑颔首,“我当然畏死。”
继而反问,“谁不畏死?”
这话让人无从辩驳。若不怕死,方才甄夫人询问有无愿意与她共同赴死者,就不会无人相应了。
理确是这么个理,然心里所想和堂皇说出口又是两回事。
尤其珠玉在前,有了甄夫人高尚言行作衬托,众人对姜佛桑多少有些不齿,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
“还是京陵贵女呢……”
“不肯为夫主守贞,也不为家族声名着想,玷辱门楣……”
“以往觉得她高不可攀,不想竟是如此不堪!我虽不想死,但我宁死也不会屈从于那些强人!”
“萧县令娶了她当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