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印的手微微一僵。
他道:“好,我马上来。”
邹印挂了电话,飞快地把头发吹得半干,就去换衣服。
外头下着暴雨,没办法,他只能开着自己的小破车出了车库。
暴雨天,再加上邹印也刚刚回江城不久,已经有些认不清路了,所以开了导航。
他就这么一路跟着导航,紧赶慢赶往医院去。
天很黑,快到医院的一个分岔路口,不知为何,邹印瞥见不远处雨幕中一个巨屏广告,广告里的男人戴着墨镜,似乎是一个眼镜广告。
隔着滂沱大雨,也能看到那个男人的眉眼清俊优越,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被墨镜遮住的大半张脸,帅气又迷人。
邹印走神了一下,等到回过神,已经要过那个拐弯的分叉路口了。
他心里猛地一惊,连忙打方向盘,立刻就要拐弯。
然而,下一刻。
后面一辆车本来要从他旁边过去,没想到他突然拐弯,猛然刹车不及。
邹印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猛踩刹车。
“砰”的一声——
小破车都跟着震了一下。
“……”
邹印整个人都懵在那儿。
我去。
片刻,他闭上眼,面无表情,然而内心快要抓狂。
不是吧。
今天怎么这么背运。
他认命地想推开车门下车,结果被暴雨逼了回来,在副驾驶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到一把小伞,撑开来,下了车。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他摇摇欲坠的伞上。
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伞砸穿。
邹印撑着伞,看见被他撞了的那辆黑色轿车,看上去价格不菲,流线型相当优美,雨水落在上面,滑下来,都仿佛珍珠滑下来似的。
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
那人撑着伞,神情相当不善,但仍极力保持着礼貌:“先生,您……”
邹印绕到车边去查看那辆黑色轿车的情况,还好,看上去只是微微擦碰了一下。
他松了一口气,直起身,雨声很大,他声音都快要被淹没:“对不起。
我会让保险公司赔的,请问有没有人受伤?真的非常对不起。”
那人道:“不是钱的问题,你知不知道车里……”
话音未落。
黑色轿车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随后,雨声里,听见一个声音缓慢道:“张行。”
那个声音似乎淡淡的,还有些冷,没有太多的感情。
声线偏低,比起多年前,少了少年感,多了成熟的低沉,但也淡漠到了极点。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无论是在手机上,电视上,还是微博上,都能无时无地听见。
雨声很大,可在这时却像是忽然变得寂静下来。
邹印撑着伞,慢慢地回头。
透过黑色轿车摇下的车窗,可以看见副驾驶座的那个男生,伸手按下驾驶座的车窗。
他微微探身,看着窗外,戴着黑色口罩,此时口罩挂在下巴上,耳垂上一颗银色耳钉仿佛暗夜里璀璨的星辰。
那眉目也清俊无比,眼眸漆黑,唇角似乎微微勾起,又似乎没有,和方才巨屏广告上的那张容颜重合起来。
蔺伽年看了一眼邹印。
雨水砸在摇下车窗的车里。
随后,雨声里,邹印听见蔺伽年开了口。
他淡淡对车外的人道:“我们赶时间,让这位先生,留个联系方式。”
顿了顿。
男生眉眼微微挑起,声音却像是冷到极点,“赔偿的事情,改天再说。”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砸在脆弱的雨伞上。
邹印看见车里那张脸的时候,忍不住想。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比被炒鱿鱼、暴雨天不小心撞了车,更倒霉的事情。
是撞了蔺伽年的车。
而更可怕的事情是,他还不能履行自己当年立下的誓言,就是在未来某天重新遇到蔺伽年的时候,要比他潇洒成功一百倍,如果不能,就揍他一顿。
现在好了,两样他都做不到。
既没能比他潇洒成功一百倍,还狼狈失败了一百倍,也不能揍他一顿。
因为昨天晚上,把醉酒了的邹印送到酒店的人是蔺伽年。
邹印没有酒后断片,当时以为是梦,今天醒来才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除了跟他说一声谢谢,什么也不能做。
更不能报当年之仇。
不过没有关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那么会打人了……
这么多念头在脑海里过去。
邹印已经弯下腰去,“非常抱歉,给您造成麻烦了。
什么时候有需要,联系我就好。”
张行本想递出去手机让他留联系方式的手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