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落,小花和靳礼泽同时在心里做起了计算题。李霞和小花同龄,今年虚岁满二十,那岂不是十五六岁就生了孩子?
这是合法的吗?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这时一个男人穿着人字拖,抱着孩子骂骂咧咧地进来,估计就是李霞的老公。他也不管在场的小花和靳礼泽,见到李霞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懒堂客!仔都跑到外面马路牙子上去了!被车撞死了怎么办?一天到晚只晓得混白话!老子娶了你倒一世的霉!”
李霞慌得站了起来,接过孩子左看右看,确认没事后才松了一大口气,又往孩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死孩子!睡你的觉好了,跑去外边干什么,讨债鬼!”
她也骂了起来,甚至比她丈夫骂得更粗俗下流。
孩子被打得扯破喉咙大哭起来。
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小花拉着靳礼泽站起来,“霞霞,我们就先走了……”
“啊?这就走?留下来吃饭啊!”
“不用了,还有朋友在等着我们,你先……你先忙。”
“那好吧,咱俩加个微信,以后常联系啊。”
小花掏出手机,和她加了微信,李霞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
直到走出老远,都能听见后面的孩子哭声和夫妻两个的吵架声。
小花略带怜悯地向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孩太可怜了。”
可惜那是别人的家事,她刚刚也不能说不要打孩子。
靳礼泽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十六岁能生孩子吗?”
在他的观念里,十五六岁的女孩还属于幼女,发生了关系要被判刑的地步,更别提生孩子了。
小花神色有些复杂,说:“我们那儿……大多数都是这样。”
她的初中同学大部分都结婚了,尤其是辍学的人,往往早婚早孕,就像李霞这样,早早地就嫁了人,十八九岁就顶着孕肚的人比比皆是,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就当了孩子的妈。
靳礼泽听了,有些难以接受:“政府就不管?”
“怎么管呢?又没人去报警,他们也不领证,只在农村摆上几桌酒席了事。而且这是双方都你情我愿的事,你要把人家老公抓去警局了,人家一村的人都要找你麻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没人想管。”
小花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只要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恐怕都很难接受。
其实这无关素质高低,也不是乡下的人都知法犯法,而是因为长期的交通闭塞与教育落后而造成的观念习俗。
这里的人普遍认为女孩子没必要读那么多书,等着嫁人生子就好了,要不是后来小花成绩好,向前进原本也打算只让她读到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的。
人家都说广西有十万大山,湖南地界也是一样,解放前,这里是一片崇山峻岭,一座山两边的两个村子老死不相往来,两捆柴就能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嫁出去,不说远了,六年前靳礼泽来的时候,进樟树湾的路还是一条羊肠山道,村子里是黄泥路,一遇到下雨就变成一条烂泥路,这种情形直到辛小月过来,大力提倡修路才有所改善。
这也是小花一直以来想要做到的事,虽然现在国家的城市化进程在加快,但像樟树湾这样的村子,全国还有很多个,像李霞这样的女孩子就更多,她想要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告诉学生们读书有好处,嫁人或是打工不是唯一出路。
想到这里,小花摇摇头,冲靳礼泽笑着说:“所以哥哥,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靳礼泽问:“谢我什么?”
小花微微一笑,并不解释:“你懂的。”
谢他曾经用一封又一封的信,跨越千山万水,展示给她一个广阔美丽的世界,如果不是他要她读书,要她考大学,她或许会南下广州,成为一名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的电子厂女工,或许会像很多老同学一样,早早嫁人生子,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
不是说这样不好,人生的道路有千万条,不走到终点,谁也不知道那是一条怎样的路,只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不会成为今天的小花了。
靳礼泽用他那死守到底的坚持,改变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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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旧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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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小花从床底下搬出一个密封的纸箱子,擦去上面的灰尘,撕开胶布,尘封多年的信件重见天日。
她拿起其中一封,信封是牛皮纸的,上面盖了邮戳,还有一行刚健遒劲的字体写着她学校的地址,以及“小花收”三个字。
小花的手指缓缓抚摸过那行字,神色充满怀念,信封已经被拆开过,她抽出里面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