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才走了没几步,身后的少年忽然急迫地叫他:“等等——喂——”
江和懿驻足,迟疑一会儿后转身,但是还未等他开口,就见一只白色的塑料桶向他滚了过来,沿着小树林的山坡一路而下!
原来那句等等,不是对他说的。
江和懿眼睛微微睁大,和少年惊慌失措的清澈眼眸遥遥对视,下一刻那只桶准确无误地撞在了他的腿上。
但是跟他的板印象不同的,那这桶并不沉重,里面并没有装水,也更没有打扫卫生之后的污水,反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撞在他的小腿上只有闷闷的一声。
但是随着这一声轻微的闷响,白桶盖子掉下,里面的内容物瞬间飞了漫天。
是从农学院的玫瑰园中摘下的将落的几十种玫瑰花瓣,和为了伪装勤劳被塞进去凑数的杏树叶子,一瞬间它们飞扬了满天,浓郁到发甜的花香强硬的扑到脸上,钻进鼻子里,弄的人满身、满头、满脸。
深红色的浪花扑在他的身上,又从他深黑色的西装上流下来。
江和懿在一片红粉烟云中愣了,他和震惊的少年两两对视,看着对方后退了两步,尴尬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叔叔,但是……但是我上课要迟到了,对不起!”
说完他桶也不要了,飞奔着畏罪潜逃了。
生怕他去追他一样,一边跑着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他。
大概只有大学里会这样和玫瑰花发生事故。
肇事者逃之夭夭,把被害者留在原地迷惘。
江和懿忽然真心地笑起来,一时之间也为自己莫名其妙地触动感到搞笑,小年轻果然不是值得罗曼蒂克的对象。
你觉得像是电影情节,对方只有满心怕被老师罚的担忧。
你觉得是玫瑰花,人家觉得是被迫清理的植物们。
好像是这种大学的气氛感染了他,他笑着摇了摇头。
小屁孩有什么值得心动的。
这种想法在他被迫找人清理了这些东西,迟到了十几分钟才进入教室,和教室后排某个偷偷啃面包,一边雪白的面腮鼓起,一边抄作业,又一边无意中和他的视线撞到瞳孔皱缩的少年对视后,达到了顶峰。
并且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当老师会变得暴躁。
一个教室有200人,他坐在最后排,在以为他不再注意自己之后,再次开始抄作业,再次开始啃面包,还心虚地看他。
并且似乎自以为他看不到,想要在后半堂偷偷溜走。
江和懿无情地叫住了他。
“郁同学。”
少年愣住,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想到会被自己抓住。
呆呆的表情有些搞笑。
江和懿笑了,然后看到少年看着他又呆愣了一瞬。
他收起笑容垂下眸子,平淡地让对方坐下了。
后面一个小时的课程,少年听得很认真,一双眼睛像小狐狸,眼睛圆圆的,眼尾上扬,直直地看着他。
江和懿却没有再看他。
上课偷吃的小屁孩而已……
下课后他在学生之前离开,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又听到了熟悉的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有了前车之鉴,他立刻转身后退。
少年在距离他一个台阶的地方停住脚步,因为站在台阶上,因此跟他一样高了,两人的视线水平,但是对方似乎有一些尴尬,“老师,对不起。”
江和懿淡淡地点头,并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
他转过头去,但是又被叫住了,他微微皱眉回头,等他把话说完。
少年张了张嘴,似乎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要问:“垃圾你找人清理了吗?”
江和懿:……
果然如此。
他隐秘而不明显的希望落空,不欲再说什么,并且很清楚,有问题的是自己,而不是对方。
他语气温和地说了句:“下次不要再迟到了,再见,郁同学。”
对方顿了下,在他走出几步之后,快速的从楼梯上下来,“您叫什么名字呢?老师……您知道我的名字,也告诉我您的名字吧。”
沉默一瞬,江和懿再次回头看他,他的视线在对方捏着他衣角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嘴上居然就真的告诉了他:“江和懿。”
他没有告诉他这三个字,该怎么写。
对方回了他一个很柔润的目光,“江老师。”
但没等他细品,男孩子就垂下了视线,睫毛尖带着上午日光的明丽,远处的树林有一点丁达尔效应,他的睫毛上也带着一点彩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