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中堂看他,目光越来越冷,“你不分青红皂白的过来,骂也骂了,气也发了,好走不送!”
“不用你赶!”暇光师尊一甩袖子怒气匆匆地来又怒气匆匆地走。
这刚坐下三两句话就化作散场,小童子端着凉茶站在廊下不知所措,白晾了。
出了驿站后,南柯子一脸迷惑的跟在师尊身后,“师尊,你这是在干什么?”
暇光负手看着车水马龙,退去生气的样子,“诈他一诈,没想到,还真跟他有关。”他这个老友到底在做什么呢?你说他要做罔臣,他是不信的,罔臣有的他都有,他比罔臣可强多了。
街道吵吵闹闹,贩卖声不绝,难不成他想要一人之上吗?这个想法一出,暇光平白起了一身冷汗,可不是,他也先皇的亲弟弟啊,若当今圣上不在,谁最适合继位呢,就是让众人推举,恐怕也得只有这一位,真是名位他占了个两全。
第132章
戴岳病好后,守在顾长安身边的人换了,近乎一米九的个子蜷在不大的墩子上有些委屈,他怔怔看着床上的人仿佛散失掉所有情绪,早就看透了这人间的生死离合,可当下还是觉得难受,而他不止经历过这一次,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倒下,一次又一次的醒来,她醒着时很累,沉睡时又很痛。
戴岳伸出了一指放在她鼻子下,感受那一点点呼气的温热,证明她还活着。
观中的门大开,山风吹到屋中一半就停了,戴岳从墩子上下来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夕阳下山,火红的晚霞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板,群山只留下一个剪影,偶有群鸟飞过,山中的铜钟响起,余音绕着山林绵延。
踏着夕阳落下而来的是顾青临,戴岳有时会想,做天下之主这么简单吗?有大把时间一趟一趟跑过来。
并不是,顾青临很累,累的要命,他疲惫地坐在那个墩子上,似乎没有看到戴岳,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在意为什么戴岳没有毕恭毕敬地行礼。
“怎么还不醒啊。”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而戴岳也没有吱声,安静的看着最后一点夕阳。
顾青临拢了拢顾长安额角的头发,又掖了掖被角,沉默地看了一会。
然后他说:“戴岳,你想回京吗?”
戴岳侧过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干净极了,“不想。”
“你想在塞北吗?”
“不想。”
“你想下江南吗?”
这下戴岳没有前两次那么快回答。
“我看过你的履历,你曾经抗倭三年,很熟悉南边倭寇,我也知道你带在身边的那个少年从哪来,他想说的话我都知道,或者换个说法我知道南边沿海发生了什么。”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出兵?”
“没到时候。”
“百姓的命不值钱吗?”
“值钱,可我想救更多的人,如果牺牲一小部分人能换来更多的人活下来,我会这么做。”
“死掉的那些人怎么办?”
“救下这一小部分人牺牲掉大部分人,那大部人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戴岳,你想做什么臣?”
“纯臣。”
“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爱信不信。”
顾青临从墩子上下来,坐在他身侧同他一起看夕阳,“长安要去南边抗倭,最晚七月份动身。”
“人还没醒你就把活给她安排上了。”戴岳有些讥讽的说。
“戴岳,不是我让她这么做,这是我们之前就计划好,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按计划走的。”
“她躺在这也是计划之内吗?”
“不是,是意外,所以我们就要当误这次江南秋闱,可是抗倭她一定得去。”
“为什么?”
“我没有可信之人可以放兵。”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不是一直怀疑我吗?”
“你说要做纯臣。”
“就因为这一句话?你未免也太好骗了。”
“是假话吗?”
“不是。”戴岳笑了笑,“我就是要当纯臣。为什么是我?金归璨不是回京了吗?”
“他太年轻了,我没有时间等他长大。”
“局面有这么严峻吗?”
“比这严峻得多,你知道炽金王去哪了吗?知道江南倭寇的折子是从岭南上来的吗?知道沈中堂见了这京中一半多的世家吗?知道镇京大将军与江湖的人接触吗?”
戴岳愕然,顾青临了然的笑了笑,平静的京城水面下全是浑水。
“我们能不能和解?不是你和我,是戴家和皇家。”
戴岳搭在膝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眼中落寞如深夜树影,“我曾有一个美满的家。”
“我未曾拥有过。”
“冯唐同我说有一股势力一直在保我,至戴府崩颓那日起,你知道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