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看着这个儿子,眼中无波无澜,他从身边抽出铜戒尺,问他:“错了吗?”
“没错。”杨固边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杨广猛然握紧手,瞳孔放大,连说三声好,“那你这身硬骨头可得挺住了。”
他对候在门外的锦衣卫吩咐道:“动家法。”随后把铜戒尺递给侍卫。
戴岳听后心一惊,一下子抬起头,“舅舅,不必如此。”杨家的家法是会要命的。
而杨姑娘好像没有是没有听到动家法三个字似的,轻描淡写的喝着茶。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杨固边跪在院中,头顶是浩瀚夜空,脚下是青石硬砖,周遭是点点灯火,他背挺得很直,背对着他们,铜戒尺一下一下落下他脊背上,他只是握紧拳头,偶尔痉挛一下,一声不发。
他很高,也很有男子气概,束起的黑发在夜空中张牙舞爪的飞,你若看他正面断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如此冲动的人,他向来很稳,从不喜怒与色,十分有前途。
不知落了多少下,杨固边仰着的头也慢慢垂下来,杨广的手被宽大袖子盖住,若是有人掀开,便会看到那只手已经把扶手捏得变形。
戴岳皱着眉,动家法的锦衣卫也放缓了动作,回望了下大将军,他想喊停,可是不能喊,这是在给陈姑娘赔罪。
不能再打,再打人就不行了,这时陈姑娘才开口说叔叔算了,她坐得四平八稳,瘦瘦弱弱一个人,却让戴岳想起一个人,顾长安,真的很像,那种不动声色神色淡淡却心狠手辣的样子。
大家都懂,她这句算了不是原谅,而是不想再计较下去,该说的话来前陈家都跟她说了,该赔的不是杨家也赔尽了,道歉给了,家法用了,她还能怎么样呢,说来实在嘲讽,杨固边没回头,她却要原谅。
东次将和南河三架着杨固边离开,此时他闭着眼垂着头搭在东次将肩上,很是羸弱。
“叶华,你们俩之间的事你们自己再说说,要是还有缘分你放心不会有任何人能打扰到你,若是缘分尽了,你们退亲,我杨家定无二话,日后也绝不会有关于你的流言蜚语。”
陈叶华抬头看大将军,她没想想到将军会这么说,她以为京中这些掌权的人都同他父亲差不多,把她当做交易的物品,陈家看中的不是杨家,是杨家戴岳身后的江北王,她父亲野心大,想要的多,攀高枝也要攀最高的那支。
来时她们遇见了江北王,那样的人可望而不可即,如果有机会谁不想攀附一下呢。
她缓步走出,跟着回来的南河三去看望杨固边。
屋内只剩杨广和戴岳二人。
“来时遇见了小王爷,我如实说了,她都知道了。”
“她知道您知晓这二人的身份吗?”
“知道,老仆都听到后写信都跟我说了,我把全盘都与小王爷讲了,你知道王爷能力,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说个明白。”
戴岳唔了声,这倒是,在顾长安眼皮底下耍心眼恐怕不够用。
“小王爷听后的反应倒是很奇怪。”他回想顾长安那个淡淡的表情。“十分平静。”
杨广靠向椅背,闭着眼睛回忆,“不应该啊,这种事,她甚至没问罪固边和杨家,只说知道了。”他心里不安,若是王爷动怒他还能求情,可王爷太平静了,平静得这仿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会是因为你吗?长山。”他看向戴岳。
戴岳垂头,“我在她那里没有那么重要。”
杨广哑言,不再问,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不计较还是秋后算账?还是我知道了所以我要动手了?可王爷看起来确实没有为难杨家的意思,他想了一路,只有戴岳跟王爷有关系,整个杨家与王爷之间毫无交情,可戴岳刚才那么讲,他彻底糊涂了。
第100章
王爷府内,侧边房间的灯火明亮,传信亲兵穿着漆黑轻甲大步进来,“王爷口谕,此事交与青晖大将军,不必再管,等吴秋舫伤好速速回京。”
谢江风同鬼鸟对坐在窗下榻上,谢江风添着香并未抬头,鬼鸟低声回了句知道。
亲兵离去,鬼鸟接着在灯下磨刀,他那刀已是十分锋利,不必再打磨,可他仍一下一下用磨刀石擦过刀锋。
过了很久,久到满屋檀香,仇九终于打磨好他的刀,放下磨刀石,“姑娘什么意思?”
“活不了。”谢江风看着白玉手指上的香灰,香灰覆在皮肤青色的血管上,长长的睫毛盖住一双斜长的冷眼,鸦羽一样的黑发垂在膝盖上,他唇很薄,却艳红,鼻梁高挺,下颚线收紧,是老人口中薄情的样子。
“嗯?”
“大将军不会让她们活着,不再需要我们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