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他负了伤回到私宅独自饮酒,夜黑月明,美妇人,昏黄灯光,草药香,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等他凌晨酒醒时,看着身边的温香软玉瞪大了眼睛,露在被外的雪白皮肤直晃人人心,他起身到书房,看着院中的枣树,一直抽烟到天明,他定了亲,陈家大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等他回去就成婚。
等到天亮她来书房寻他,他身上凉透了,握着长烟杆,哑着嗓子说:“你走吧,我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们母子这辈子衣食无忧。”
眼前人一头黑发铺在背上,盈盈秋瞳满是泪,红唇被咬肿了一块,脖子上也是青紫斑驳,她只是哭,不说话,细腰不堪一折,簌簌发抖。
他看她这样,握紧手指,狠狠闭了闭眼睛,“你要多少都行。”
她扑了过来,伏在他膝上,捧着他手放在自己脸上,温热的泪浸透了他指尖和他腿上的布料,然后他就知道了关于她的一切。
他低头看着那双眼睛,觉得自己完了,“别哭了。”
他终于说话,抱稳扑向他的人,他又在书房坐了一天。
他知道了顾长安隐瞒的秘密,而他在背着她藏匿她要握在手中的人,十分荒唐,离经叛道。
“固边,固边。”直到何老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
何老担心地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怎么总走神。”
杨固边安慰道:“没事,老师,就是太累了。”
何老点点头,“到你宅子了。”
“哦,那老师我走了。”杨固边别过他跳下马车。
何老摇摇头,“这小子,也不知道一天都在干什么。”
马车远去,杨固边有些飘忽的往宅子走,直到门口,他停了下来看着门却不想进,便折身向巷口走去。
巷口有个酒馆,他欲进却生生止住了脚步,迈进了对面的饭馆。
他这个住处较偏僻,幕僚都不住这边,选时图个清静,却也是真清静,府中多了人这么多日子幕僚也没人知道,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庆幸。
他坐在窗口往自己宅子看,只能看到枣树褐色的枝干,那棵枣树他很喜欢,若是在夏天,枝叶茂盛,能把整个院子都盖住,他最喜欢躺在枣树下看书,有时雨落,他还能赤膊在电闪雷鸣中舞一套剑法,酣畅淋漓,十分痛快。
他看着出神,这事他知道不对,可到如今却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一开始他狠一狠心不留下她们就好了,管她们是死还是活,可哪有如果。
小二上好了菜,刚要走,被他叫住,“刚才点的再打包一份,多加一份酱牛肉,等我快吃完时做。”
“好咧,客官。”
他夹着菜,听旁桌上的聊天,城中也没新鲜事,不过附近新开了一家羊奶铺子,每天早上给送到家,其中一人说好,他家小儿子刚刚五岁喝这个正好,另一人说你得了吧,死贵死贵的。
杨固边不动声色,一板一眼地吃着饭。
第96章
夜黑,顾长安负手站在后院亭中,没点灯笼,一片漆黑,鬼鸟站在她身边,“姑娘,还是没找到,整个塞北都翻过了。”
“没漏下什么?”
“都查过了,冯府凭借普查人口把周边村落的个户人家都找了一遍。”
“查城中,不是说骑匹宝马吗,普通百姓怎么能骑宝马。”
“是,将军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不用,免得打草惊蛇。”
“会是将军手下的人?”
“不好说,可以慢,但是要翻得细一些。”
“是,姑娘,如果找到人送去哪?”
她摩挲着手指,上一次是她心软,结果就出了问题,果然这种事需得斩草除根,古人诚不欺她,她看着夜色吐出一口白气,“直接处理,你动手,不要让别人看到。”
“是。”鬼鸟没有一丝犹豫应了下来。
“这次除夕要让你在塞北过了,下次肯定让你回道宗过。”
“姑娘说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次次都回道宗过,都过烦了。”鬼鸟洒脱的说。
可顾长安知道,这些都是安慰她的话,鬼鸟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只有过年时才能回道宗团聚,他很是珍惜,每次都要换上新衣服,带好多礼物。
顾长安深深看了他一眼,也状似轻松,“跟着我似乎没有什么轻松日子。”
“跟着姑娘,鬼鸟才是鬼鸟。”他郑重道。
她笑了,昙花一现,“你总是如此,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不错的人。”
鬼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您是非常好的人,是时世如此。”
她若有所思,不说话,等鬼鸟走了,她对夜色说:“时世拽我入深渊,我不喜欢。”
仇九拎着灯笼站在不远处,见鬼鸟走了过来接她,她看那处上下晃动的莹白灯光向她而来,忽然想起,那年河堤遇到戴岳也是这样,他拎着一个莹白灯笼,扶着墙醉醺醺向她而来,她知道他刚刚还在宫宴,可谓是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