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戴岳不说,她也不想问,知道的越多越疲惫,如果他真有大事,她肯定会提前知道,不等他来她就已经给他布好了生局,活到这份上,也挺无趣的。
柔软而又茂密的头发垂落在她肩头的雪白布衣上,更多落在鸦灰银线仙鹤云纹背面上,这屋子的地毯不知何时换了,换成了同色系的银灰色,灯罩上画着的也是黑白山水,戴岳一抬眼就有种与她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感,即使她半睁着眼,迷糊却努力醒过来问他怎么了。
戴岳栖身而上,拉住她搓脸的手,同时捂上她的眼,带她躺下,“无事,想小王爷了,睡吧。”
他卸了仙鹤帷帐,反手扣上夜明珠,拉上锦被,圈地一般围住小王爷,下巴抵在她肩窝。
听着簌簌落雪声,顾长安再次陷入睡眠,而他,听着她浅不可闻的呼吸声,似潮汐升降,慢慢陷入沉睡。
达赖王草场边境,达赖王妃深深望着远去的骑兵,骑马转身向王帐走去,未到王帐,数人拦在她的面前,她欲高声呵斥,却被一人打断。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像个幽灵,他食指抵在唇中,做了一个莫要大声喧哗的动作,抬起了阴测测的眼,“王妃莫要大呼小叫,毕竟刀剑无眼。”
达赖王妃眯起眼睛,长年处在王妃这个位置,让她气势不减,“你在威胁我?赫尔单。”
王之胞弟——赫尔单。
他并未回话,只是来到她马下,抽刀断了马腿,惨烈的嘶鸣划过夜空,达赖王妃弃马而下,赫尔单绕过血流不止的马,来到她面前,“俯视你的感觉让我感觉很不好。”
他拎着滴血的刀,声音像阴冷的毒蛇在吐气,“王妃刚刚去哪了?”
“随便走了走。”
“我可是看到一队人送您回来的。”达赖王妃也不跟他绕圈子,“何必明知故问呢?”
赫尔单怒上心头,她有顾长安就这么了不起吗?就这么看不起他们草原吗?倒下的马还在哀鸣,他被叫得烦躁,扬手便把刀从上而下扎进了马颈,这下,黑马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睁大着眼睛看向王妃,流了泪,它不懂,为什么王妃不救它。
这匹马是王妃的贴身马,平时也是仔细照顾,她动了怒气,冷冷的看着他,孩子送走了,情报也送出去了,赫尔单这么久还在跟她说话,怕是想用她去威胁小王爷,她是不可能让他威胁到的,不过玉碎。
在夜的掩护下,她伸手悄悄摸到腰后,那块有一把匕首,中原的刀,顾长安送给她的礼物,她贴身带了好多年。
果然,赫尔单示意两个人过来绑她,她往后退,她若是被捉住,小王爷肯定会花好些心力和时间来跟赫尔单盘旋,赫尔单一共带了十个人,马没了,她走不快也走不了。
就在这时,数只弓箭落了下来,隔在她和赫尔单中间,深深扎进土里,伴着夜色而来的是一群身披白袍的人,他们马下跟着数只雪狼,幽幽的绿眼睛,对着赫尔单呲牙。
来人只说了一句:“王妃,请,小王爷让我们来的。”
那人低着头,也是幽幽的绿眼睛,蒙着脸,看不清脸。
这里离王帐有很长一段距离,赫尔单算计得好,别人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可他没想到草原还有一群鬼一样的来客,他眼睁睁看着达赖王妃离去,满口牙齿欲咬碎。
王妃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倒地的黑马,翻身上了马,在离开王帐数里外,她正欲开口问那个森绿眸子人的话,脑后却被重重一敲,坠落在雪地。
炽金王拉下面罩,勒马向南而望,眼中是危险的光,“小王爷,棋局开始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翌日,七巧已经在门口等了大半日,可也没敲门,直到日上三竿,门开了,出来的却是将军,七巧看他,仿佛在问:姑娘呢?
戴岳伸手拿过温热铜盆,冷酷至极回了两个字,“赖床。”然后就关了门。
七巧一头雾水往院中走,难不成将军也有起床气?大佬们都有这个毛病吗?她想得入迷连仇九过来也没看到,直到仇九拉住她,木着脸一脸冷漠地说:“吃饭。”他在前厅等了她快一个时辰,也没见到人,只能自己过来抓人。
戴岳在门口铜架子上洗脸,顾长安半瞌着眼发呆,转了个身又裹进被子里滚到墙角,几乎是整个人贴在墙上。
戴岳穿了个常服,拎着长剑去院中挽剑花,清晨,雪都停了,他鹞子翻身带起一片落雪,再停下时旁边已经有人看了他很久,是冯唐。
他住在顾长安隔壁已经很久了,可二人之间并没有交流,因为王爷并不常在这边住,在将军府的日子比在这里多很多,他提着长枪,枪上系红缨,金黑两色,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