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梁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靠近林溪,被一名保镖拦住,当即额角爆起青筋,“你知道我是谁吗!?”
保镖面无表情,实话实说:“不知道。”
慕梁:“你——”
慕新荷忙拉住自己大哥,拼命使眼色,“大哥,忘记出来前怎么说的了吗,一定要把林溪带给妈看看。”
慕梁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
林溪瞥他二人。
与之对应,慕新荷也在看他。
慕新荷只在林溪刚回来的时候见过他两次,短短数月再见,总觉得这少年又长开了几分,那种素淡、清俊的调调很像他血缘上的父亲,而在此之外,还多一些冰冷的贵气。
“病房在十五层,”她脸上张罗出礼貌的笑容,“我给你带路。”
林溪颔首。
一行人乘电梯到病房外。
还隔着半截走廊,透过小窗从外往里看,便能见到老太太躺在床上,眼睛半睁不睁的,是病弱老人的模样,与其他同龄人没多大区别。
傍晚林溪接到慕梁电话,说慕家老太太急性心梗,抢救住了一礼拜ICU,老太太觉得自己要死了,一定要见他,不见不咽气那种。
“多谢你肯来,”慕新荷很识趣的说,“我们也就是试着联系一下你,真没想到你能来的,你……你是个好孩子。”
林溪没吭声。
刚巧,病房门推开,慕云嘉跟着护士从里头走出来。
他面色如冰霜:“奶奶在问,是不是他来了。”
“醒了?”慕新荷立马朝里探头,果然看见护工把床摇了起来,老人家在其帮助下半坐住了。
这样的姿势下,慕老太太也能看到门口的林溪。
她嘴唇蠕动,浑浊的一双眼直直的看着林溪。
“去吧,”慕新荷低声说,“就算只是个陌生的老人……”
就像慕新荷说的,林溪不至于和一位陌生老太太计较,当下他就要抬腿过去。
忽有一双手臂拦在面前。
“你这几个保镖,会吓着奶奶的,”慕云嘉拗着张脸,瞪视着他。
林溪扫视他。
眼神无声,像在问:那不进去了?
“不至于不至于,”慕新荷打圆场,“带着没事,我们老太太见过世面。云嘉,奶奶现在就想见林溪,你别管那么多。”
慕云嘉面色难看。
林溪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进病房。
保镖哗啦一下全跟了上去。
病床上老人头发花白,脸是干瘪的,精气神被抽走了大半。
不过林溪也不怎么记得她精神的样子,刚到这座城市时,这位老太太在他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给林溪机会来见识她正常的长相。
后来就更没机会见了。
“嘉、嘉……”老人眼里汇聚起一点细微的火光,盯着林溪。
林溪礼貌的说:“我叫林溪。”
“不,”她用干涸的嗓音发出声,“你爸爸,给你起的名字,云树绕堤沙,重湖叠巘清嘉……”
树木茂盛如同云海,萦绕着大江沙堤,山与湖层层叠叠,美丽壮阔。
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多好的地方,多好的人生。
“回、回家吧,”老太太痴痴的道,“都还给你,属于你的东西。”
林溪还是说:“我叫林溪。”
第24章
老人似乎听不懂林溪的拒绝,又或者懂了,却要执意而为。
她伸出枯柴一般的手,颤悠、但坚定的往怀里摸。
慕新荷读懂她的动作,忙来帮忙,替她取下胸前挂着的一个吊坠。
那是条细长的红绳,拴着一个心形的石头,慕新荷将之打开,两瓣石头内,露出里面镶嵌的一张小小照片。
林溪垂眸一扫,见那上头是一对男女,头凑着头,噙着笑,是恩爱夫妻的模样。
“是你爸妈结婚周年的合照,”慕新荷说,“那时候你母亲刚怀上你。”
照片中的女士蛾眉轻扫,凤目含情,是很少见的中式妩媚,她从小学昆曲,风流韵味已渗到了骨子里。
“你爸爸是搞希腊史研究的,一次去看戏认识了你妈妈,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有了你。”
“她那时候年轻,才二十出头,一开始不想要的,后来不知怎么又想通了,把你留了下来,还买了小衣服、摇篮、奶瓶什么的,从出生的到三岁用的,都给你买齐了。”
“一直到你出生以前……你都是被期待着的。”
“直到那天,你妈妈的师哥过来,他们吵了很大一架。”
“太乱了,乱七八糟的送医院,乱七八糟的生产,到产下你时,他们还在吵。”
就在那样混乱嘈杂、情绪失控的环境里,他们把最需要照顾和关注的小婴儿给忽略了,以至于酿成这样难以弥补难以挽回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