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珉以前也学琴,据老爷子说,小时候经常抱着琴睡觉,十多岁的时候,和凯瑟琳一起参加一次比赛,被凯瑟琳打败了。之后进入少年组,也没有成绩,所以最后把琴放到了角落里吃灰,再也没有碰过。”
“不过这只是一件小事,并没有任何人放在心上,因为大家认为,那是他专注于学习,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学琴了。他的功课是真的很不错,他读小学时就连跳了好几级,后来去了少年班,十几岁就上了大学。”
“他是谢家那一代唯一一个子嗣,所受到的关注和期待是你我都想象不到的,因为谢家出了一个这样优秀的子孙,老爷子也十分有面子,四处夸赞炫耀,引以为傲。”
“后来,即便他选择了和我母亲一道,继续从事生物、医学方面的研究,不继承集团,老爷子也没有给出太多阻碍,毕竟那项事业同样很上台面,而老爷子也正值壮年,不想也不需要一个人来褫夺他自己的权力。”
林溪道:“那……不是很好么?”
“表面的好,”谢虞川道,“全是假的。”
林溪诧异:“啊?”
“功课是代做的,考试是代考的,研究成果是我母亲一力达成的——谢珉他,只是一个装腔作势沽名钓誉的蠢货。”
林溪在那一刻感到一种十足的荒谬和离奇。
过去许多年里,谢虞川有时会模糊的提到自己有姐姐、爷爷,还用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来形容姐姐的孩子,与之对比衬托出林溪的乖巧。
但关于父亲,的确从未提到。
他没有想过,活在传闻里的谢珉,实质上是这样的。
谢虞川看着桌面上被擦的干干净净的琴,薄唇轻张,带着一种冷酷的讥讽意味。
“不用怀疑,包括我在内,每一个姓谢的人,都很清楚他的本性。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林溪缓缓眨眼,许久,隔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绸缎,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你母亲呢?”林溪问。
这回谢虞川想了很久。
才用两个字来形容:“不熟。”
韩乾萸是真正的天才少女,智商高超热爱科研,成果发到手软,分分钟推动人类医学进步,若不早逝可能要载入青史。
“她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来泡实验室,和谢珉也就只有一开始有过感情,后来就是‘要钱’和‘给钱’的关系,对子女,因知道谢家有十几号保姆家庭教师在盯着小孩,自己也就不多花心思了。”
“我见她的次数很少,谢逢程也是。应该只有谢媛见她多一些,在谢家,母亲估计也只对她有些感情,因为她和我们谁也不像,完全是个毫无好胜心、好奇心的傻白甜,她总是自己跑去实验室、跑去母亲住的地方,蹲在门口等,母亲也都会放下她宝贝的实验,过去陪她玩一会儿。”
他说这些倒毫无心理负担,因为韩乾萸从一开始也没有担任起他母亲的角色,她对他的态度,从冷静观察,到频频皱眉。大约是预想到了,有他的存在,好大喜功的谢珉很可能会把她的实验歪曲向她不愿意看的方向。
“……”
“怎么了,想说什么?”
谢虞川看见林溪眼眸闪动,像有话要说的模样,便耐心的看着他。
林溪欲言又止,止了又忍不住:“你觉得,你母亲是因为她傻白甜喜欢她?”
谢虞川“唔”了一声。
本以为林溪可能要像谢媛经常做的那样,告诉他母爱无疆形式多样不必妄自菲薄云云。
但林溪抿了抿唇,用清澈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问的是:“那哥你因为什么喜欢我?”
“…………”
“因为我乖么?”
谢虞川失笑。
“笑什么,”林溪嘀咕,“不是吗,谁对陌生小孩那么好。”
“是,”谢虞川含着笑,带着揶揄,“或许,比起乖,‘麻烦’更适合你。”
说真的,以他刚捡回林溪时候的年纪,应该是照顾自己都还半吊子,也最讨厌活蹦乱跳的小朋友的时候,乖乖的小女孩都好说,但调皮的小男孩,是恨不得让其回炉重造的程度,这点从他对待仅比林溪大个一两岁的谢意平的态度就可以见出。
但到底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呢。
他总记得,某天他一位朋友来访,他和人家去了城镇上,次日才回。
那是深秋,落叶掉了满地,院子里常常积着一层地毯似的,但他回来的时候,落叶都被扫光了,四下洁净,衣服也被洗好了,用绳子系好挂在院子里。
小林溪就蹲在家门口,抱着他的小狗,其实很困了,一直用小肉手在揉着眼睛,打着小哈欠。
谢虞川发现他时,他立刻站起来,但不是朝谢虞川奔跑,而是往后退了数步,躲到了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