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珠公子今日拜见他,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他,在沈云溪。
得知是红浮找她,不是遗珠公子,楚君殇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两人一路再无话,夏夜的风透过马车车窗吹进来,带着丝丝凉爽,沈云溪索性掀开车窗帘,贪婪地任由夜风吹在脸上,上弦月的清冷月光,照在她脸上,有些苍白。
她与楚君殇,就这样公事公办,挺好。
第二日一早,沈云溪便又去了醉梦院,红浮早就摆好了茶具,煮好了茶汤等着她。
“六妹妹来了。”“三姐。”
红浮煮茶的手法娴熟,优雅,“想必六妹妹已见过大姐了吧。”
“嗯,见过了。”
沈云溪想问她这些年过得怎样?想问她是怎么到的醉梦院?最终却是什么也没问,还有什么意义呢?
红浮推了一杯茶水,放在沈云溪面前,“如今沈家就剩下我们姐妹三人了?六妹妹接下来作何打算?”
沈云溪摇了摇头,“这些年我想的都是如何让沈妇孺摆脱奴籍,这才让青柠南下,好不容易得了些消息,却不曾想……”
如今在世人眼中的沈家人,只余她一人而已。
沈云溪停顿了一会儿,看着红浮道:“三姐,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红浮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抚过青玉茶杯,轻笑一声,“六妹妹可想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红浮起身推开房间的窗,远处百姓们做早饭的炊烟袅袅升起,醉梦院里还很寂静。
红浮眺望着远方,良久后,转过身,眼中染了厉色,声音也染了激动情绪。
“我之所以还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沈家百余口人,为被斩首示众的沈家儿郎,为葬身江河的沈家妇孺。”
红浮越说越激动,上前抓住沈云溪的手臂,大声喊道:“这是我活着的意义,也是你沈云溪,该背负的责任,我沈家百年世家,就因为你爹,害得全族丧命,你爹欠下的债,就该你来背。”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这些年她北境征战,是为偿还父亲通敌叛国之债。
为沈家报仇,是为偿还沈家百余条人命的血债。
“三姐,沈家的仇,我来背,我来报,你离开这里,和大姐一样,嫁人生子,好好过下半生。”
红浮冷笑一声:“哼,沈云溪,你凭什么替我们做主?就如你爹一样,凭什么他一人之过,就让整个沈家,为他陪葬。”
红浮眼中盛满了恨,她不止恨老栎王,恨楚君殇,恨皇上,更恨她沈云溪和沈寅,甚至恨沈天雪。
怎么能不恨呢?
如果不是沈寅通敌叛国,她们姐妹还是京都最尊贵的世家贵女。
红浮情绪不稳定,沈云溪没待多久,便出来了,在廊下碰见了遗珠公子。
醉梦院里的日子,黑白颠倒,沈云溪可不信这是偶遇。
“红浮精神受过刺激,容易激动,望沈姑娘多担待。”
“公子客气了,红浮是我姐姐,倒是云溪要谢过公子,感谢公子这些年对家姐的照顾。”
“本公子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一点,护短,红浮既是我沧海殿的人,要打要杀也只能本公子来。”
他说的是沧海殿,不是醉梦院。
离开醉梦院,不难;离开沧海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有朝一日,红浮想离开,还请遗珠公子能高抬贵手。”
遗珠公子丹凤眼微挑,“这是红浮的意思,还是沈姑娘的意思?如果是沈姑娘的意思,本公子奉劝一句,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否则红浮会怪你擅自做主的。”
这遗珠公子对红浮还真是了解。
末了,遗珠公子又说了句,“本公子可以答应你,如果红浮想离开那一日,本公子可以放她走,不过是有条件的。”
沈云溪的杏眸对上丹凤眼,后者充满了戏谑。
“是何条件?”
“姑娘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兴许姑娘永远也不用知道,不是吗?”
沈云溪摸着胸口那块玉佩,不知此玉佩是否是沧海殿的。如果是,用它换红浮自由应该不难。
想到玉佩,不由想到凭空消失的百鬼谷,百鬼谷与这块玉佩又有什么关系?百鬼谷与沧海殿有没有关系?
有太多的不确定,这块玉佩暂时还是不要让遗珠公子知道的好。
兴许是受了红浮的影响,离开醉梦院后,沈云溪心情依然很沉重!
她没想到红浮对她父亲,对她有那么大的怨气。
沈云溪一夜辗转难眠,楚君殇同样难以入睡。
自到江南后,楚君殇便命火狐秘密寻找沈家妇孺的下落,傍晚时分火狐传来了消息。
红浮的身份,楚君殇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漫娘居然也是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