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钟异之眨眨眼,眼神似有恍然:云郎区区炉鼎之资,配剑道尊君确实有些不够。难怪心神不定,想从他口里探知别人的看法。
事实上,在结亲大典前后,钟异之也的确多次听到周围弟子议论此事。虽言语含蓄,但对云郎大多都是不喜的。他不由正色道:“云郎,你与尊君天造地设。尊君愿为你广邀天下宗门见证结亲大典,你也愿鼓起勇气站在当世第一人的身边,如此情深,又何须在意旁人的眼光!”
朔烬:“???”
这弟子怎么突然还激动起来了?
而且什么情深,什么天造地设?这都不是他想听的。
钟异之捏了捏拳,道:“更何况,云郎比教习长老还厉害,虽说比不上尊君修为高深,但也是修行界一大能,足够配得上尊君了。”
朔烬一阵无语。
钟异之诚恳道:“所以,云郎不必妄自菲薄。”
朔烬:“……”不,他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
钟异之还想劝说。
朔烬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停下了。
他的初衷是想打探一下沉陵白日里都和自己在做些什么……需知很多时候,传闻都不是凭空而生,必然是有所依据,才有所传扬。唯一令他庆幸的是,没有从钟异之嘴里听到诸如“炉鼎帐暖度春宵”的话。
苍狼大王实在想象不出,自己究竟是变成了什么样,才会跟沉陵变成道侣关系。
感觉像是特别好欺负的性子。
——说不定会吃大亏。
朔烬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继而思考起有什么办法可以警示“自己”。
他略一思索,心中已有想法,暂且按下,对钟异之道:“你御剑飞了一圈,可有感悟?”
钟异之点点头。
他人授课千遍万遍,不如自己试上一遍。在天上,和在地上,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他自入门起,身边众人就说他资质极差,苦修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引气入体。但他没有放弃,每日勤修苦练,付出比常人多数倍的努力去修行,为的就是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
但今天,云郎带着他遨游天地间,他才发现,修仙问道从来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他喜欢御剑,喜欢俯瞰天下美景,就算学不会精妙高深的法术,只要能像今天这般在天上飞一圈,就足够他高兴了。
朔烬见他似有所感,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抬手伸出两指,牵引着钟异之回到渺渺峰。
“那傻小子还在底下等你呢。”
钟异之一愣,就看到陆祁盘坐在演剑场上,似乎是在吐纳入定。
“原先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是嘲笑我,说我笨鸟先飞都飞不动。”钟异之笑了笑,“但他好像挺担心我的,我就原谅他吧。”
少年爱憎来去皆快,前一刻相看两相厌,后一刻说不定就能握手言和。
朔烬没有下去,将钟异之放下后,便直接往凌道峰赶去。
沉陵尊君估计没想过,他的一番亲口教导,某苍狼大王半个字都懒得转述,反而听沉陵说了一遍后,一不当心学会了御剑术。
——御剑飞行,好像特别容易。
朔烬无心偷师,但天赋异禀这种事,谁也没办法。
到达凌道峰时,已近日出。
朔烬趁着四下无人,一路飞奔至卧室,变出笔墨,决定给白日里的自己留些线索。
比起一个古古怪怪的剑道尊君,朔烬更愿意相信自己。他思索起平日的习惯,撩起袖子,露出一截胳膊,认真写下“小心沉陵”四个小字,写完后还哈了口气,举着胳膊看了会儿。
皱眉,他仍是觉得有些不妥。
试想一下,若是某天他醒来,忽然看到身上被人写了字,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字的内容,而是竟然有人能够在不惊醒自己的情况下近身,简直细思极恐。
他必须要让云郎认识到——留下字迹的不是敌人。
照理说,夜间时,他想不起白天的事;那么白天的自己也应当想不起夜间的事。但凡有点警惕心,都会生出疑惑。朔烬自认不蠢,那么云郎应当也笨不到哪里去。
有什么可以证明留字者是友非敌呢?
朔烬沉思片刻,很快心生一计,有了。
他右手重新提笔,迅速在左手胳膊处添了几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隐去笔墨,安心睡去了。
晌午时分,阳光透过开合的木窗撒到床上,落在沉睡之人的脸上。
云郎感应到强光,动了动眼珠,伸手摸索着拉起被子,将脸罩住。
“云郎,你醒啦!”耳畔似乎传来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