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烬走了几步, 发现前路挤满了剑门的人,正仰着头望向自己。他无端生出几分烦躁, 想让这群人别挡了他的道,可偏偏他们望过来的眼神里并无恶意。
作为一名妖族, 他可以不问缘由地出手杀几个人修——但后面就要忍受长久的叨扰,毕竟人修总喜欢讲道理,讨说法。因而朔烬知道,要是真的动了手,兴许就要被缠上了。
所以他一向就不喜欢和人修打交道。
朔烬面无表情道:“若我没有猜错,谢道期收集的是妖灵鬼气,御道剑门只有一处,汇集天下恶妖群鬼。”
陆祁反应极快:“是天堑!”
朔烬记得他,钟异之身后的跟屁虫,一只根骨还算不错的剑门小蝼蚁。
常闲真人也反应过来:“方才为了让众弟子退避灾祸,关闭了天堑阵法。若真是如此,敌人兴许已经跟着弟子们混进去了!”
先是阻断剑门灵气,接着在凌道峰引出祸乱,又放出机甲傀儡大肆屠戮。剑门颓势之下,自然会选择暂避锋芒,而整个宗门最牢不可破之处,便是天堑了。
既可关押妖魔凶兽,亦可抵御强敌。
临初掌门与长老们很快想通关节,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天堑剑阵极强,可他们自己关闭了剑阵。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尖锐响声。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天堑示警之声。
谢道期真正的目的果然在天堑。
妖魔鬼怪,凶戾怨憎之气,才是他修炼真正的倚仗。凌道峰的山脉灵气,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而宗门有难,邪道作祟,这位天底下最厉害的剑道尊君又岂能坐视不理。
“无妨,就算他入了天堑,起阵祭法也需要时间。”沉陵平静地说完这句,并不似旁人那般紧张。
临初掌门俯首行礼道:“还望尊君诛杀恶首,护持宗门。”
沉陵淡淡看了他一眼。
“诛杀恶首的事就不劳烦你们尊君了。”朔烬笑了笑,笑意却未进眼底:“沉陵,你救你的剑门,我报我的血仇,你我互不干涉。”
沉陵皱眉,隐隐感到不妙。
然而一向喜怒分明的大妖,此刻嘴角噙笑,不像是暴怒的模样。
朔烬:“带路。”
身旁的弟子们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气氛变得凝重。
沉陵仔细瞧了瞧朔烬的脸色,迟疑地点了点头。
狼王藏在袖中的手悄悄紧握成拳。
天堑地牢并不好闯,他不想在闯阵之事上虚耗太多的时间。
等到两人赶赴天堑,索桥另一端已经乱了。
剑阵中枢藏于天堑深处,然而此刻乱局亦在内部。
朔烬挥去一道妖刃,刚入阵便被强劲剑气搅得粉碎。
此前他为了救白斛闯过天堑。那时为了不被发现,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如今再入天堑,倒是无需顾虑了。
他刚抬起手,便被沉陵捉住。
朔烬立马甩开:“干什么?!”
动作之大、语气之不爽,令两人双双愣住。
这下,沉陵确信他是在生气了,还是很大的一场气。但他确信自己对待云郎并无太多不妥之举,应当不至于惹来如此深沉的怒火。
兴许是解开失魂症,性格尚未稳定的缘故。
于是镇定道:“在剑门里,还不至于硬闯。”
朔烬侧转过身,不去看他,只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心里默默腹诽:不是他的山头,差点忘了这是身旁之人的地盘。
有主人引路,剑门何处去不得。
沉陵祭出辰极剑,悬停于二人前方。
辰极剑离得极近,漆黑剑身上,能看到数道细纹交汇织成的繁复图纹。朔烬盯着那剑,眼底蕴藏几分怒火。
辰极剑破势而去,瞬息之间剑阵停转,露出索桥原貌,直通向深处。
沉陵正欲说些什么,朔烬已然越过他朝前走去,一眼也没有多看那柄耍够了威风的剑。
他一到地牢入口,果然看到守牢弟子尽皆消失,地上狼藉一片,显然已是交过手的场面了。朔烬顺着记忆走入牢室,阖目放出神识,以己身为始,铺展成网,顷刻间延伸百里——听到了一片鬼哭狼嚎。
“那群人修终于按捺不住杀心了吗?”
“我的妖力溃散得好厉害……这是想把我们炼化成一锅丹吗?”
“方才就看见剑门那群王八蛋弟子一窝蜂往里面冲,原来是存了杀心,前去布阵了。”
……
那是被关押在外围的妖魔鬼怪。
阵法渐起,灵力稍有不济者最先感受到了不适。
朔烬找准一道微弱的神识,直冲过去扫荡了几下,便看到了他的记忆。
也许是这道神识的原身功力不够,没有捕捉到谢道期的痕迹,不过却让朔烬看到了守在天堑的剑门弟子。他们应是察觉不对,往地牢深处躲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