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官员进城门需得步行,这人却是骑着高头大马进来的, 这事到哪儿去都是他有理,所以这人他才敢打。
他和这位陈千总是老熟人了,热河就这么大点地方, 热河行宫就更小了, 他只要去找赫弈, 十次里有八次都会遇见这位陈千总, 见面的次数多了,可不就成了熟人了吗。
这人可不是先帝旧臣, 对自己自然也不如赫弈对自己恭敬,是真拿自己当兵丁看的。
要只是这样他还不至于打这一架, 他打人, 是因为这人说错了话。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 这人喝了酒这日他被派来看城门来了,他从前哪里做过这种差事,所以还得老老实实的跟着旁边的兵丁学, 那人做什么, 他就做什么, 那叫一个憋屈。
他已经够憋屈了, 还遇上了喝酒闹事的, 心里就更烦了。
他是头一回上这儿来当差,这事本不该他管的,可闹事那人偏偏是他认识的,他虽没想管,心中也难免好奇,就想着过去看看,这一看,就看出事来了。
喝酒这事,一个人还真喝不醉,能喝成这样,那必是有人灌酒,因此他猜和这人一起喝酒的人马上就要到了,而且这人才是这事的正主,眼前这位,别看闹得厉害,其实就是个探路的。
他猜得果然没错,这事的正主果然很快就来了,而且还是骑着高头大马来的。
此处可是城门,按律,官员要进城是不能骑马的,不然万一马惊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可骑在这马上的人就跟不知道这条律法似的,别说下马了,他连头都懒得低一下,骑着马晃悠着就过来了。
这地方本就不大,进出的人又多,要不是他们人手足,早就乱了。
就这样也只是勉强维持着秩序,有人要闹,他们当然得重视了。
先头那人来闹,也就是喝醉了撒撒酒疯,百姓们都知道这样的人惹不得,所以都知道绕着他走,这城门口还算不上乱。
等这骑着马进城的人一出现,百姓们就知道这人他们惹不起,所以开始躲着他走。
地方就这么大,那一人一马占了快一半了,百姓们就算躲,又能躲到那去呢?
身手好的百姓倒是真躲过去了,腿脚慢的确不行,到最后这地方还是乱了。
这事本不该他一个第一次来这儿当差的人管,可那些兵丁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出了事不去禀告上峰,反倒转头来看他,就好像他才是他们的上峰似的。
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被这么多人注视过了,这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样就飘飘然,没了赫弈在后面给他兜着,他还真不敢管这事。
他最后之所以管了这事,是因为他们的上峰得知此事后也来找他了,这位上峰虽然没说话,但对他做了个跟着来的姿势,他看懂了,所以跟着去了。
等他终于看清骑在马上的人是谁之后,他终于明白他们这位上峰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跟来的了,这人,他这位上峰不好得罪,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就想起他这个京里来的了。
他这位上峰应该是觉得他身份特殊,哪怕是陈千总也得给他几分薄面,那他这位上峰可就想错了,他很这人连面子情都算不上,又哪里来的面子可以让人家给呢?
他这位上峰应该也看出这事来了,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精彩,可这事又不能不管,所以这人眼一闭心一横,朝着那匹马就去了,这下大家就都看出来了,这人是想拦马。
这下他想不想管这事都得管了,不然别人会怎么看他呢,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他那位上峰的身边走。
等他站定了再一看,那位陈总兵和他的马离他们其实已经不远了,可那人好像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是这么骑着马慢慢悠悠的朝他们过来了。
他见这位陈千总这样,心头的火气一下就起来了,等这一人一马真走近了,他就更气了,因为这位陈千总不光骑着马,人家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那叫一个悠哉。
这儿都乱成这样了,他那位上峰甚至都想拦马了,这位陈千总可倒好,跑这儿来散酒气来了,这让他如何不气呢?
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呢,今日这事他还就管定了。
他既然要管这事就不能再想着往后躲,不往后,就得往前,他一边这么想,一边朝着那一人一马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他眼前的这匹马好像比刚才走得慢了点儿,而且是他走得越快,那马似乎就走得越慢,就好像真怕了他似的。
他不是没见过通人性的马,只要是通人性的马,瞧着就讨喜,这匹马不一样,他瞧着就觉得讨厌,所以它肯定是不通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