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安徽筹到了多少银子。”皇帝问道。
“回汗阿哥玛话,一万两。”胤禛连忙道。
“竟有一万两之多。”皇帝叹道。
“这一万里头可有你的银子?”皇帝接着问道。
“回汗阿玛,儿臣出了一千两,十三弟出了八百两。”胤禛回道。
“老十三出了八百两?他前儿还跟朕哭穷呢,朕还当他是装的,原来他是真没银子了。”皇帝笑着说道。
话毕,他便不再问了。
胤禛这会儿正想着要怎么把话题往扬州上引,自是没注意到皇帝将他腕上戴着的十八子手串摘了下来。
皇帝若是把这手串拿在手里摩挲,那必是他正左右为难,若是把这手串直接往地下一掼那必是他雷霆震怒了。
当然,这习惯非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胤禛这个四贝勒这会子自是还不在此列的,因此他才没能察觉到皇帝的情绪变化。
“十三弟跟您哭穷也是情有可原,您也知道,他最爱淘换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儿,这回在扬州他可没少花银子。”胤禛轻声道。
“他没少花银子,那你呢?”皇帝问道。
“儿臣只给福晋买了柄团扇。”胤禛低声道。
“你昨儿回府见过你福晋了?”皇帝接着问道。
“尚未见过,昨日儿臣回府时阖府都已经歇下了……”
“既如此,你今日便早些回府吧,孩子们想来正盼着你这个阿玛早点儿回去呢。”皇帝端起了放在案上的团龙纹茶盏,而后说道。
“汗阿玛,儿臣有话一定要禀。”胤禛怎会看不出皇帝这是在让他退下呢,可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胤禛见皇帝把那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心头便是一眺。
奈何他素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到底还是站住了。
“番薯和土豆在京城不过是十几个铜子儿就能买上一斤的东西,到了那扬州城却成了达官显贵才能吃得起的稀罕物了。”胤禛高声道
“朝廷明明下播了足够的银两和米粮,当地的官员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哭穷。”胤禛接着道
“开口闭口的问儿臣要银子,见要不着银子了就又问儿臣要粮。”胤禛继续道。
“儿臣屡次三番的给他们机会,他们却把儿臣当傻子糊弄,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儿臣实在是……实在是……”胤禛话到此处便说不下去了,一撩袍子就又跪了下去。
皇帝当然知道他这四儿子是为了谁才怎么火急火燎的回京的。
扬州,扬州,提到扬州,怕是没有朝臣会不想到海关总督魏东亭吧。
他本来在魏东亭上的折子里御笔朱批过,让他不要回京,他还是回了,若是他平平安安的回了京倒也罢了,偏偏他死在了半道儿上。
他知道他这四儿子为何总提起扬州,这不过就是拐着弯儿的在提醒他,他的海关总督欠着国库不少银子呢。
这事他自是知晓的,不光知晓,就连那些银子用在了何处他也是知道的,这些银子都让魏东亭用来接驾了。
偏偏他这四儿子不知这各中缘由,一心只想着讨债。
他本以为他这四儿子又要与他提起此事,没想到他说起的竟是另一件事。
这事,他还是要听上一听的。皇帝想着。
“扬州的官员们欺上瞒下,鱼肉百姓,中饱私囊,此事,还请皇上详查。”胤禛以额触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
“若是没皇上您再无其他吩咐,还请允许臣告退。”胤禛站起身来,轻声道。
“胤禛”。
“臣在。”
“老四”。
“儿臣在。”
“你让胤祥带回京的大赏瓶朕看过了,你只需记得,人死,债消。”皇帝高声道。
“臣,领旨。”胤禛朗声道。
汗阿玛的确老了,胤禛一边往殿外走一边感叹着。
从前汗阿玛是绝不可能心软的,难不成魏东亭在汗阿玛心心里的分量比它想的还要重?胤禛思索着,出了勤政殿,又由梁九功领着,出了畅春园。
胤禛是上午去的畅春园,皇帝的赏赐是下午到的。
当时秀玉正和胤禛相对而坐,他二人面前各放着一个冰碗,他们正跟这冰碗大眼瞪小眼呢。
秀玉自病后身子便愈发的弱了,按说是不能吃着冰碗的,可她实在是想吃点儿冰冰凉凉的东西,晴初这才端了这东西上来。
胤禛会坐这此处却不是因为他也馋这口吃食,他看着像是就找了个称心的地方坐着罢了。
秀玉见他来了,便让人将屋子里仅有的一个冰盆撤了下去。
那冰盆原就不大,齐嬷嬷还把它搁得老远,因此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