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某处似乎被撞了一下,方梦觉的手悬在屏幕上方,最后一个数字没来得及输入,她退出了页面,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而后才把钱转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方梦觉呼了口气:“你还挺讲究。”
许惟清正在打备注,瞥她一眼:“分人。”
分人是什么意思?
方梦觉想开口问的时候,被一阵电话铃打断,许惟清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涂女士”三个字,他划开手机接听:“喂,妈。”
方梦觉刚好站在他放手机的这边,两人又隔得近,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字不差地传入耳:“儿子,你怎么还不回来?”
“在路上。”
“要不要来接你?”
“不用,等会就到家了。”
很简短的一段对话,就是孩子回家晚了,母亲打电话询问的那种普通对话,方梦觉听完后却觉得很烦躁。
挂掉电话,许惟清问方梦觉:“你怎么回去?”
方梦觉脚步快了不少:“坐公交。”
许惟清以为她是听到了电话不想耽误时间,跟上去:“那我送你到公交站。”
方梦觉:“不用,你回去吧。”
许惟清看了下时间:“不差这几分钟。”
沉默了一会,许惟清又开口:“你坐几路车?”
“9。”方梦觉撂下一个字。
两人的聊天氛围似乎被这通电话打破,一路沉默到公交站台,时间也赶巧,刚到站台9路车就来了,方梦觉顺势上了车,车门关闭的前一秒,许惟清又叫她:“同桌!”
方梦觉回过身,车内白灯惨淡阴冷,而少年身上披着路灯的昏黄暖色,隔着一扇车门,仿佛是两个世界。
一个冷一个暖,像是一道永远也跨不过的分界线。
许惟清晃了下手中的手机:“到家——”,话没说完,司机大叔冷漠地关上车门。
隔着透明车窗,方梦觉读出他接下来的话:给我发信息。
第11章 吃糖 催个人回家
车身摇摇晃晃,方梦觉头靠着玻璃窗,思考自己突然情绪不好的原因。
是因为说话时被电话打断所以烦躁,还是因为同学妈妈喊他回家觉得烦躁,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厌恶那种亲情对话。
尽管她不想承认。
但她知道,都不是。
人性都是扭曲的,当有人和你处境一样惨或者比你更惨的时候,你心里好像就会舒坦些,觉得也不是只有自己过得不好。
本以为少年和她一样,就算过节也不会有人期待他们回家。那通电话像是给她泼了桶冷水,告诉她:方梦觉,你醒醒吧,只有你没有家。
想来也是她自己犯傻,少年笑容明亮纯粹,举止言行有教养,一看就是在友爱的家庭里长大的。
他这样的人天生就该骄傲,享受鲜花与掌声。
哪像她,是个被家人抛弃的可怜蛋,是个无人问津、讨人厌的扫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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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方梦觉忽地仰头,夜色浓稠,被万家灯火烫出很多洞。
随即又笑了声,真是信了邪,夜黑风高哪来的月亮。
春寒料峭,楼道上的窗户被风封刮得“呜呜”响,像是来索命的幽灵。
方梦觉打开手机电筒,伸手关紧玻璃窗,声音停止,世界安静下来。
她迈完最后一级台阶,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发现房门虚掩着,刚拉开,里面的谈话声就不轻不淡地传过来。
李若和向梅坐在沙发上,婆媳俩正在说一件大事。
“听妈的话啊,咱们老林家就眠眠就一个男孩,你再生一个,兄弟俩也有个伴不是。”向梅跟李若做思想工作。
向梅早年丧夫,独自一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吃了些苦,好在孩子也都争气,经济上是不愁了,就是子嗣这方面是她现在头疼的问题。大女儿现在在国外,嫁了个做生意的,有钱是有钱,但两人说是什么丁克的,反正没有孩子;二儿子和儿媳妇是吃政府饭的,一胎生了个女孩,政策卡得死,也不敢生二胎;现在只有小儿子林业在私企上班,没有政策压制,年纪上也还来得及,最好给林家再添个男娃。
“妈,我已经有两个孩子。”李若无奈道。
“你莫不是以为我老糊涂了?”向梅声音冷了些:“你那个大女儿姓方,不姓林。”
“可她也是......”
“女儿有什么好,”向梅打断她的话:“你看你大姐,这生了跟没生有什么区别,嫁出去之后就没回来看过我几次。”
李若有些沟通疲乏,只想转移话题:“大姐在国外,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向梅冷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我说你还是再生个儿子。”
“妈,养孩子的成本很高,我和林业的收入用来好好培养眠眠就很不错,再生的话开销就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