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没说话。
这时又听盛玉道:“李大夫,我希望愿意接受我这种救治方法的患者先行接受救治, 你可有意见?”
李昀看了一眼选择了“牛痘接种法”的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同意了。
此事刻不容缓,选定了今日接种的人选后,盛玉便立马差人去了养牛场,从感染疫病的母牛□□处取来了病毒脓液。
这种东西, 即使放在了容器里,依旧让人见之恶心。
盛玉拿在手上却依旧面不改色, 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只有理论知识而从未有过实际操作经验,恐怕效果会不太理想。
但好在她实验做得多,手还算稳。
选择了盛玉的那群人战战兢兢坐成一排, 看见盛玉过来,即便心中害怕, 却仍不忘安慰他们少夫人:
“少夫人,您放心, 即使失败了我也不怨您,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是的,少夫人,来,先往我这扎,我年轻,有劲儿。”
“没事,还是老头子先来吧,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算活够了。”
……
盛玉看着他们,笃定地说道:“放心,你们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有事。”
明明是一句毫无根据的话,但不知怎的,听了少夫人这样说,他们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盛玉拿着刀子,正准备割开一个人的伤口,这时,却听身后一道声音传来:“——等一下,我先来。”
回过头,便看见了正斜靠在青衣小厮身上的谢景珩。
他的身量要比谢柳高上一截,此时因为半倚着对方的缘故,不免要稍稍弯了身子,即使戴了口罩,脸色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苍白。
看见盛玉,谢景珩的眉毛弯了弯。
盛玉的眼眶不知何时红了一圈。
谢景珩唤她:“玉儿,让我先来。”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语气却十分坚定。
谢柳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站都站不稳的少将军,又两眼泪汪汪看向盛玉:“少夫人,少将军醒了以后听说你在这里,非要过来,我拦也拦不住。”
在谢柳的搀扶下,谢景珩步伐虽慢却十分稳当地走了过来。
他在盛玉面前坐下,和那些即将接种牛痘的患者隔着些距离坐在一排,谢景珩抬头看她:“来吧,不是说接种完牛痘便可以好了么?我已经等不及了。”
盛玉知道接种牛痘无害,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那个即将要接种到他们身体里的恶心的液体,是从病牛身上取来的毒液。
愿意让盛玉尝试,完完全全是出自于对她的信任。
而谢景珩,大概是来为她撑腰的吧,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盛玉也不说那些矫情的话,她只一双眼定定地看着谢景珩,问:“谢景珩,你信我么?”
谢景珩直接把袖子撸了起来,用行动回答她的话。
盛玉也不废话,小刀都是消毒好的,她拿着刀,凑近,轻轻割开伤口,再把容器里的浓液涂抹上去。
即便是在被割开伤口的时候,谢景珩也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
但不得不说,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病人省了她好些麻烦。
将刀子交给旁人去消毒,盛玉松了口气,正要站起身来,却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继续保持着半弯着腰的姿势,直勾勾地盯着谢景珩看。
应是路上来得急,淋到了雪,一排细密的雪珠正挂在他的睫毛上,盛玉一靠近,那些晶莹的雪珠便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盛玉直起身,对上谢景珩不明所以的视线,一笑:“谢景珩,你的睫毛,嗯,挺长的。”
谢景珩:?
盛玉笑笑,却不解释,接过了田月英递来的新的一把消毒后的小刀,开始给下一个人接种牛痘。
谢景珩一直没离开。
有一个已经接种过牛痘的人坐在身边,无形中便给了剩下的人勇气,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他们一直崇敬的少将军。
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在割开伤口后,嘴一扁就要哭,这时便听抱着他的阿娘哄道:“小宝乖,小宝不是说长大了也要成为少将军一般的人吗?少将军方才被小刀割可没有哭哦,小宝也不哭对不对?”
也不知五岁的小男孩是怎样做到的强忍着疼痛后的哭意,总之他悄咪咪看了一眼谢景珩后,很快便打了个哭嗝,止住了哭声。
盛玉看了谢景珩一眼,这次他看懂了她含着笑意的眼神。
谢景珩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