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着股气下楼,冲出楼檐。
雨下得更大,顺着廊檐砸下,噼里啪啦的响。
她在雨里狂奔,眼前都是水晕幻化出的假象。
霓虹亮光,一叠叠。
冲成水浪。
“吱——”
瞳孔盛不下那盏光,所以恐惧地瞪大。
有人把她拦腰护住。
她脸颊触到男人滚烫的胸口。
一抬眸,草木遮挡的光影里,他半边刀削斧刻的脸如黑夜之神,透出刺骨的冷意。
她一动,傅卓弋便是一声闷哼。
司机下车就骂。
“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看见她脚上绷带,愣了下,紧接着讽刺道,“要是不要命,也没必要来这包扎——”
一侧目,对上一道狠戾的视线。
到嘴的话被噎住。
身后有人在催他。
“你还骂什么,小顾要生了!”
男人一拍脑袋,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本末倒置了。
他冷脸瞪时妍一眼。
抱着后面那女人往急诊走。
时妍站立的地方,光线很暗,外加上那男人护得严实,她并不能看清那女人的容貌。
但呼疼的哽咽声,却拨动她思绪的那根弦。
她挣开傅卓弋的手臂,大喊一声。
“是你!”
可惜这声音,淹没在巨大的雷声和嘈杂的呼救声里,那女人连头都没抬。
时妍要追上去,又被傅卓弋强硬揽住。
她再挣扎,人就被扛上他肩膀。
电话打到贺临那里,被他吐槽了一路。
“真会搞幺蛾子啊,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时薪过万的。”
时妍被强硬摁住上药,疼得脑门冒冷汗,傅卓弋却冷眼瞧着,连条胳膊都不舍得给她抓。
贺临没手下留情,很难说,其中没夹杂几分泄愤的情绪。
等他上完药,时妍感觉自己去了层皮。
贺临百无聊赖,勾肩搭背,拉住一根粗糙的线头。
“稀奇啊,卓弋,你怎么穿这么劣质的毛衣?”
时妍好奇抬眼。
明亮的光线下,他高贵的黑色羊绒外套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珊瑚绒毛衣。
突然想起。
刚才撞到他身上,那种温软的触感,的确是珊瑚绒的不错。
贺临还在调侃,“不是你常用的那个设计师的水平,不会是女人给你织的吧?”
傅卓弋冷冷甩开他的手。
“想死吗?”
贺临不但不害怕,还变本加厉地笑出声。
“不是吧,真是啊?”
“喂,那女人是谁啊?”
他闲适地吹起口哨来,甚至朝时妍得意炫耀,“我说吧,卓弋是钻石单身汉,你不珍惜,自然有的是人珍惜。”
时妍的脸瞬间涨成胭脂色。
这真是社死现场。
她总不能自己认领,说:“不巧,不才正是在下吧?”
那不得丢人丢到姥姥家?
也不能无动于衷一副要遁走的模样,毕竟不是她,就得是“情敌”织的。
作为死缠烂打请求傅卓弋原谅的小可怜,她必须要会“演”。
顺着站起来,就要去掐傅卓弋。
还未开口,他就看穿她的打算,饱含威慑地瞪她一眼。
充了怒气的泡仿佛瞬间被他利刃般的眼神划破。
她慢慢坐下去,偃旗息鼓。
贺临却像看穿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在两人身边之间扫过。
“不是你织的吧?”
时妍羞愤摇头。
“当然不是!”
贺临挑挑眉,“我猜也不是你。”
说罢打了个哈欠,“快九点了,我换班,你们走吧。”
傅卓弋犀冷的目光落在贺临身上。
他装傻,“我可以替你送佛送到西,把她送回去。”
时妍:“我不要!”
见傅卓弋皱眉,怕他心软,功亏一篑。
贺临把单拐丢到她面前,“请吧时大小姐,不要我动武。”
贺临当年可是学过武术的。
时妍求饶,“傅卓弋!”
傅卓弋开门,走了。
但等他半夜起身,却发现黑暗里亮着一簇亮光。
再往后,一张脸扒在门的玻璃上,看见他,笑了笑。
长卷发飘飘,活像一只妖艳的女鬼。
“滚。”
他张口,菲薄的唇吐出这个字。
是守夜。
所以才骂的这么克制吧。
不然那声音,应该能把她冻僵。
那秒,眼底的感伤一瞬覆盖过之前的欣喜。
手电筒的灯光也在这瞬间灭掉。
不是她负气。
而是1%的电量到了尽头。
适应了亮光,这一刻的漆黑就显得绝望又死寂。
一扇门。
他没出来。
她进不去。
时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反正到最后,浑身冷得发抖。
梦里有过颠簸,耳边有过吵闹。
但最后,都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