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她那些借口都一戳便破,仍然递给了她钥匙。
“直接来就是。”少年郎的轻描淡写,仿佛一句承诺。
那现在呢。
她看向近在咫尺的他。
也许是隔得这样近,她竟发现了他眼底的碎裂。
一纵即逝。
她的眼中雾色深浓,仿佛受惊的小鹿。
他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神色清明。
“别折腾了。”
他一字一顿,缓慢而坚定。
别折腾了,这次没有用了。
颜若宁心口绞了一道。
她直愣愣看着阿霁。
眼前的他与梦中的他交叠。他递出一壶酒,祝她遂心如意时,眼中也是这般,瞧不真切的破碎,偏要强撑起骄傲,傻傻的她瞧不出一丝破绽。
迟钝的心在此刻仿佛忽然得了灵性,忽地觉察到了他摇摇欲坠的破碎的灵魂。
退信断情这件事,似乎比她想象中更让他受伤。
怎么样能拼合好一个破碎的灵魂呢?
“好。”她回答得很快。
赵明霁微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看着她。
颜若宁弯眼笑道:“可是,善堂怎么办?”
“我去闾左坊确实是为了你,可见了那群小孩子,我亦起了怜悯心。”
“我不招惹你,可也想和你一起办善堂怎么办?”
“让我和你一起把善堂办起来吧。”
他擒住她手腕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她转了转手腕,笑得轻松:“我是女子,不会去打理善堂的后期诸事。可我亦想为孩子们尽一份力,就让我与你一起办善堂好不好?”
“等善堂修好,我就搬回家去,从此再也不招惹你。”
“这样好不好?”
一双杏眸如春水般看向他,说的却是绝情断意的话。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青衫公子笑盈盈走出来。
“颜大小姐,您家的茶真不错,水也好。”
颜若宁抬起头,赵明霁早已去了一侧,与她隔了几步。
“茶倒罢了,雨前龙井,安大夫手边定有更好的。水倒是确实不错,是幽兰山山顶的泉水,我爹爹好这口,特叫人去运了来的。白珠——去叫人打一壶幽兰泉水赠给安大夫。”她其实也很会人情世故,“还有,赵公子。”
“赵公子?”安行舟摸摸下巴,觑了一眼赵明霁。
赵明霁侧过头,看向颜若宁:“要建善堂,先需官府支持。新任知府与我有故交,此事我来办。”
颜若宁微微一怔,弯眼笑起来。
他这是同意了。
与她一同将善堂建起来。
颜若宁请他替她向小孩子道歉,她生病了这两日都不能去看他们。
赵明霁颔首。
他便独自前往闾左坊,一如从前。
颜若宁人没有去,饭菜依旧让人送到,还贴心地在食盒中加了冰。
小孩子们看到冰都瞧着稀罕,一只手一只手地换过来摸,只摸得手上通红。他只好敲敲桌子提醒他们将冰放回去。
“赵先生这两日好像不开心。”小云朵说道,“定是因为颜姐姐生病的缘故吧!”
小五问道:“颜姐姐说两日不能来,那明日第三日了,她会来吗?”
赵明霁顿了顿。
这个问题他也没办法回答。
但是次日早晨,他还是等到了卯时一刻。
朱门紧闭,没有人来。
依旧是颜府的仆从将餐食送来。
直到第五日,她才笑盈盈出现,一身大红色的胡服,掩下白皙玉骨,声音既娇又嗔:“赵先生,今日驾马车吗?”
赵先生。
他睨了她一眼。
“稍等。颜小姐。”
黑色的骏马疾驰,郎君坐在车辕上手持缰绳,松弛又优雅。
颜若宁坐在他身旁,听着风呼啸而过,用手压了压翘起的额发,唇角弯弯:“我发现赵先生比赵公子好听,我可以叫你赵先生吗?”
“随意。”他轻松地拉扯缰绳,指挥着骏马前行。
她微偏过头:“我这两日在家也未闲着,打听了好几处要卖的宅院,有一处我觉得地段很好,在汉水边上,离城门也近,价格合适,地方也大。赵先生今日一起去看看么?”
因马车行得快,她说话离他耳畔只有一掌远,呼吸间全是蔷薇香。
“可以。”他淡道。
“以及——”他微偏头看她,“不是两日,是四日。或许你需要准备好生与小孩子们解释。”
颜若宁一呆,挠了挠头,额发随风翘起,瞧上去傻乎乎。
赵明霁挪回视线,继续看向前方。
她到了闾左坊才明白这话的含义。
小孩子们将她围成了一整圈,动也动不了,都在等她的解释。远远地站着一个半高的小孩,是阿天回来了。
哄过了小孩子,她走到阿天面前,半蹲下来弯起眼看他的眼睛:“阿天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