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童话是只属于小孩子的梦。
池沅辋做不起,闻疏清也同样。
当他在那个狼狈的雨夜,目送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乘上车消失在雨幕里的时候,他想过追上去。
可是没跑几步,裤脚便被雨水浸湿了,沉重的让他无法再迈出一步。
他还有母亲,他不能让母亲刚起步的事业再一次毁了――可是,他更不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闻疏清走远。
池沅辋站在那场磅礴的雨里,头一次感受到了迷茫,来自两个选择互相拉扯之间的迷茫。
雨啪嗒啪嗒地砸在顶棚,在顺着杆子往下滑,最后归入一摊积水。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头晕耳鸣的感觉让他有些反胃。
他似乎又看见了明亮的车灯,喘着粗气、费劲全力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只有一辆车毫不犹豫地从他面前横穿而过,将地面蓄起来的雨水再一次溅到他的身上。
池沅辋摸了摸眼睛,却分不清顺着脸颊流下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眼前一黑,倒下了。
梦里,他好像看见了一辆车。
他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而自己却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雨水让他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了,就像存心要惩罚现实里那个并不勇敢的池沅辋似的,把他反反复复淹进一片海。
――为什么?
即便是一个像样的告别也好啊。
可是留给他的只有一场雨,将他里里外外淋得透彻。
他好想再碰碰闻疏清,即便只有一个拥抱也好,即使是一个拥抱,他也满足了。
*
池沅辋这一场病足足生了两天,两天后的他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看见平日温柔的母亲,头一次这么慌张,将手上的事儿一并停了,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好久。
愧疚翻涌上心头,池沅辋垂眸,小声地说:“对不起,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母亲看见他病情终于好转了,只是牵扯出一个笑容:“不,不是,只要你能好好的,我这个当妈的比谁都要开心。”
池沅辋抬头,直直地盯着母亲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他们忽然心意相通了――母亲很轻地抚摸着池沅辋的头发:“是去送疏清的,对吧?”
“嗯。”
“见着最后一面了吗?”
“……”
“那就是没见着。”
池沅辋迟疑一瞬:“妈妈,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我其实有很多想说的。”母亲收敛了笑意,语气淡淡地回答,“我并不希望我的儿子成为同性恋,我也不想让你走上这么一条艰难的路。”
“我很想让你放弃疏清……但是,疏清这孩子太好了。”母亲笑着摇头,“我也狠不下心来去怪罪他。”
“妈……”
“嘘。”她将食指竖在嘴唇前边,“感情这事儿是需要考虑的,不如静下心来,想想你是否真的喜欢着他。”
池沅辋点点头――老实说,母亲这样宽容的态度已经给予他莫大的宽慰了。
他在家里休整了一天才去学校上课。
池沅辋落下了三天的课程,但幸好他脑子聪明,倒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偶尔也会恍惚,会错觉闻疏清还没有走,只是在一个午后偷懒地躲去了某个角落,再等等就会回来。
再后来,他只是旁敲侧击地从旁人嘴里打探着闻疏清的消息,却猛地发觉,闻疏清在这里,和谁都不熟。
“校霸”的名声传得太远,没人试图真的了解他,他只身来,也只会孤零零的一人走。
池沅辋又想,大概这也是闻疏清的本意。
有些东西,一旦扯上关系就很难割舍了,所以比起分别,他更喜欢一个人消失。
无人会为他的不见感到悲伤,时间依然在静悄悄地流淌。
仿若只有池沅辋停留在了那个夜晚。
可能,闻疏清也没料到吧。
他不是神,也没有掌控万物的能力,不能做到事事完美。
可是唯有池沅辋爱他的那点儿不完美,唯有池沅辋靠着那点儿不完美度过了自己往后的少年时代。
他想要造一把保护伞。
最好把闻疏清牢牢地罩在伞下。
――这是池沅辋能想到的,对闻疏清最好的未来设想。
“我自私。”池沅辋抱着闻疏清,低声道,“但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
“我其实不想把这一切都摊开的,但是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你就真的要走了。”
闻疏清愣愣地抬起手,想要拥抱池沅辋。
“我不想你走。”池沅辋的呢喃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在闻疏清耳旁炸开,“曾经的我无法保护住你,但这一次……”
“让我,好好地当一次你的保护伞,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