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九长长舒了一口气，真心实意道：“多谢谢公子出手相助，卫九感激不尽。”
“我找十七很久了。”谢奋把瓷瓶的棕色药丸喂到十七嘴里，捏一下脖子让她咽下去，“我在中都就看见你们，在士兵追逐你们的时候没跟上，幸好你家二爷在邻镇找大夫，我才能跟上来。”
“原来如此。”卫九看着谢奋有条不紊地为十七熏艾，心也安定下来，接着询问道，“谢公子找十七所谓何事？”
谢奋抬眼看他，思索片刻道：“还是等她醒来再说吧。”
卫九颔首。
一通治疗后，十七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卫九微微探上她的脉搏，显然有跳动之感。他累的往榻上一躺，像是把身上所有力气卸了下来，他甚少急躁激动，这次为了十七的事他紧张得绷紧全身，连自己都未察觉。
谢奋道：“这里有我在，卫公子可以回房安心休息。”
“不必。”卫九合上眼皮，“我在这里也可以休息，如若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吩咐我做。”
谢奋轻笑，“我可不敢使唤卫大人。”
“无妨。”卫九声音渐低，“我只是十七的仆人罢了。”
安静的夜晚，只有这间房子彻夜亮着光。谢奋忙前忙后，再替十七把脉时他终于落下心头大石，才敢靠着床檐短歇。
……
“哥哥快来！好多一闪一闪的蝴蝶呀！”
“笨蛋之绾，那些叫萤火虫。”
“哇……太好看了，像仙境一样呢！”
“我把它们抓到笼子里慢慢看如何？”
“不要！关在笼子里也太不自在了，还不如在漫山遍野飞舞，起码看起来它们真的高兴！”
“绾儿说的对，以后哥哥带你游遍天下，哥哥也要你一样高兴！”
……
“哥哥，你练功累不累呀？”
“不累不累，男子汉大丈夫，不把功夫练好，怎么保护绾儿？”
“可是我觉得好累，我只是看这些医书已经累得起不来，你还要练功夫，看着就累！”
“现在累一点不要紧，爹爹说我们以后要有大作为，我练得一身功夫保护弱小，你习得一身医术治愈百姓，我们是双剑合璧！”
……
“哥哥！好大的火，好多的黑烟，八歧楼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只顾着带我跑？爹爹呢？为什么不带上爹爹？”
“哥哥，我们要跑到哪里去？你要带我去哪里？”
“之绾，爹爹的仇我来报，你只管跑，跑到长乐无忧的地方去……”
……
“绾儿……”
“玉甑，可是你么？”
“绾儿，今日该喊我瓛哥哥。”
“玉甑为瓛，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呢！”
“如今相认就好了，绾儿都要出嫁了，你可要做个开心幸福的新娘子才好。这是祖母留给娘亲的镯子，虽然家中败落，可不能没有嫁妆给绾儿。”
“可这镯子是连城之价……”
“镯子有价，可你在我心里无价。”
……
有人说，人生走到终点时就会在黑暗中看到一簇白光，人会不自觉地朝白光走，然后抵达另一个世界。
十七如今就在朝这簇白光走。
白光里有爹爹，娘亲，姑姑，还有之瓛，他们都在等着她相聚，一定在等着，十七认定如此，所以不自觉地跑起来，快到了，快到了！白光里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影子，轮廓和之瓛一模一样！她欣喜不已，甚至大声喊了起来——
“哥哥，等等我！”
影子转了过来，虽然没有表情可就是让人感受到了他的不乐。
“回去吧。”
十七错愕地停下来，可看那影子渐渐变小，她忽然紧张地追上去，像要抓住那缕幻影……
“绾儿，还不是过来的时候，回去吧。”
“为什么？哥哥，瓛哥哥！之瓛！”
所有白光霎眼化成黑暗，十七像掉入螺旋深海一般，天旋地转的感觉把她摁回她的身体里，她突然从床上惊坐起，睁大眼睛大叫：“之瓛！！”
卫九从榻上一个跃步来到她的床边，看着她煞白的脸颊不由得担心，轻缓道：“十七……是我，我是卫九。没事了，别害怕。”
“之瓛……我哥呢，我哥哥呢！”十七冷汗津津地从头渗出，她眼神涣散，在卫九一声声呼唤中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忽然想不起他是谁。
“十七……”卫九伸手为她抹去冷汗，眼神悲悯又柔软，“我是卫九，你还认得我吗？”
“卫九？”十七想了足足半刻才记起他，然而一记起，眼泪却再也收不住，她眼睛通红，哽咽着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放声痛哭，“卫九，我刚刚看到之瓛了，可是他不让我跟他走，他叫我回来，他居然叫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