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觉得这件事再怎么不靠谱,他还是非下去一趟不可。
李眠枫小半辈子,自从获知了这个秘密开始,就算是给套牢了,框定了,至死方休。
而现在他搞不好真的要死了。
他明明有那么多朋友,这条路上却似乎永远只是一个人。
“走吧,我带路。”
铜门下灯火通明,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李眠枫缩在长袍衣袖中的手指一紧,感受到随文珮表面的纹理印上自己的皮肤。
暖玉自带温度,给掌心送来柔和的温度,让他想起在客栈醒来的第一夜里,沈祁握住他的手。
只可惜,他知道这东西是假的。
*
沈祁意识到自己选择了一条很难走的路。
机关暗器没有,就是虫子特别多。
他几乎要闭着眼睛趟这条路,只留一条缝隙关注着走在前面的魏景明。
据说特别会识记的缺牙少年揣着地图走在前面,坚称已经将这图上的每一处标识都烙印脑中。一路上面不改色地惊叫连连,带着沈祁在狭长的洞道中七拐八绕。
因此听到他惊呼的时候,沈祁倒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这小子叫唤了一路了,其实胆子倒是比他大,不知踩扁了几条百足虫,半点没耽误走路。
结果差点猝不及防撞上。
他们进入了一处似是房间的地方,形状规整,天顶虽然低矮压抑,四周皆有通路,倒是不小。
魏景明却不是为了这个才停住的,而是被另一条通路里冒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叫地比见鬼了还要惨。
“太太太太太师叔?!”
“哎呦,折寿了,我辈分没那么大。”黎为龙灰头土脸的从一条小路里钻出来。
沈祁心中没来由地紧张,活像是儿时偷吃罐子里的蜂蜜叫师父发现了一样。
这时候被黎为龙撞见,真是比撞鬼还麻烦。
毕竟鬼又不认识李眠枫。
“你俩来干嘛的,采买买到石头缝儿里来了?”黎为龙先发制人,不等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倒先向他们二人发难。
“……迷路了。”沈祁道。
黎为龙被噎了个半死,心说你半点不会撒谎,怎么跟在李眠枫身边混了这么长时间的,还不得被那小狐狸坑死。
沈祁却已经逐渐领悟了和人说话的精髓,既只要我不心虚,心虚的只会是别人。
理所当然地回问道:“黎师叔又是为何至此?”
黎为龙果然露出了一丝犹豫,但很快反击他:“我也迷路了。”
这借口虽然愚蠢,但确实无法反驳。
谁知魏景明竟问:“师叔,你不是来找矿的吗?”
黎为龙寒毛都竖起来了:“你从哪儿听说的!”
魏景明道:“你夜里说梦话,我听见了。”
“我——”
他还真会说梦话。
唯独沈祁蒙在鼓里:“什么矿?”
“金矿。”黎为龙放弃了掩饰,“ 我听说这里有金矿——怎么,我看起来就不像会贪财的样子吗?”
那还真是看起来就像,沈祁心想。
“师叔从何处获知此处有金矿一事?”沈祁问。
对方跟他马虎眼:“我这么大个人了,混了半辈子江湖,总该有点秘密吧。”
沈祁颔首:“师叔说得是。”又问:“师叔独自来此?”
黎为龙心道辛辛苦苦偷跑出来,不自己来难道还要拉上三五好友一起来。
沈祁竟忽然转身就走:“既然如此,师叔找师叔的金矿,我便先回去了。”
这反应真让黎为龙愣了:沈祁来此自然不会是因为迷路,他要找什么东西这么金贵,以至于看见他扭头就跑。
既然不能给他知道,那还带着魏景明干嘛!
魏景明则已然沉不住气,大叫:“沈大哥,你不是要——”
“你若不欲回反,黎师叔是你正天府长辈,他愿意带着你,我自也无权插嘴。”
黎为龙更不想多个拖油瓶,对魏景明有点不耐烦:“谁带你来的你跟谁走。”又问沈祁:“不是迷路了吗,怎么一看见我就想起来路怎么走了?”
沈祁不理会他的奚落:“江湖人都认为是李庄主偷了随文珮。”
黎为龙不懂他怎么忽然把话转到了此处:“怎么,你陪了他这么些日子,还没问清楚此事的因果?”
其实他也不知道东西哪儿去了,若非沈祁说,他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了。
沈祁话说得很慢:“我不在乎他到底碰没碰过随文珮,但如今江湖人只道此物下落不明,而最有可能带走它的人就是李眠枫。”
话到此处,他的语调逐渐地冷了:“我以为黎师叔身为李庄主的亲师叔,又常年同他生活在荟萃山庄中,感情应当十分亲厚。是不会放心在此种情形之下,放他同不善武功的华前辈和卢十二单独留在客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