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为龙被他拽得脚步不稳,二人撞在桌角上,那张桌子被他俩撞得磕在柜台上,柜上东西木的瓷的叮叮当当掉了满地。
掌柜的脸也黑得像十年没擦洗过的锅底。
“两位大侠,为了一碗阳春面何至于如此啊!”
李眠枫后腰正痛,越发对黎为龙自作主张感到恼火。过去他自己在荟萃山庄内稳坐泰山,对种种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意外也无非一笑了之。
而如今这种有心而不可为的感觉实在令他生厌,顺带着迁怒起黎为龙来。
他把人从自己身边扒拉开:“掌柜,此事是我二人之过,碰坏多少东西你只管开口让这人赔你便是。”
撂下这话,他拂袖而去,留黎为龙自己一个人给一地狼藉善后。
脚步稳当,内息却重。李眠枫一路支撑到合上房门,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呛咳出来喷在地上。
他眼皮发沉跌坐在床上,没感觉到醉春光发作时的剧烈痛感,只觉得浑身无力,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总得起来收拾过了,别等沈祁回来吓着他。
李眠枫晕晕乎乎地,忽然又觉得有点好笑。
前日里他在沈祁面前不是晕倒就是吐血,对方俱是一一安置妥当了。
要说吓,他吓得可够多了。
这位“弟弟”却没他想的那么不经事儿。
门开了。
华玉章 往屋里扫了一眼,面沉似水。
“你怎么知道——”李眠枫缩在榻上没动,乖乖把手递过去给她把脉
华玉章 说:“我又不是聋子。”却不上前去,只冷冷地看着他。
李眠枫心道自己到底是闹出了多大的动静,见她没有要为自己查看伤势的意思,又悻悻地把手缩回袖子里:“你那药,我快吃完了。”
“你今后不必吃那药。”华玉章 道。
李眠枫轻笑一声:“从你嘴里说出这话来,我会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你确实时日无多,”她凑近,看着他的脸色,“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既然能与人动手,看来内力已经恢复了。”
“确实如此。”李眠枫心中猜测被证实,神色平静。
华玉章 闻言叹了口气:“如此一来,醉春光之毒便顺着你的内力流转深入肌理,这药不起作用了。”
李眠枫点点头:“可我以为你总归是能想出点办法的。”
华玉章 冷笑:“你以为我是神仙?找不到解药,你吃不上今年的新桃了。”
她若真有逆天而为的本事,又怎么会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了整整十年,夫妻反目,母女离散。
李眠枫听了这话反倒安心些,他原本以为自己连江南的桃花都未必见得,闹了半天还有不短的时间以求转机。顿时卸下力来,好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我若死得太快,你来不及查明这毒从何而来,恐怕也不甘心吧。”
“既如此,你我当速速返回江南,不必在此逗留,管你那不着调的师叔作甚!”华玉章 骂他。
哦,原来她还不知道黎为龙已经自己跑回来了。
顺便成为了害得他要吃不上新桃的直接原因。
李眠枫装模作样清清嗓子,决计找个机会向华玉章 “无意”中透露此事,好让这位伶牙俐齿的女扁鹊好好冷嘲热讽黎为龙一番。
不及他完说话,被腹诽的对象却已经破门而入。
“眠眠,你该不是真没钱了吧!你知道那掌柜要了我多少银子,我快把衣服都脱下来送去典当了。”
“你那衣服倒也不值什么钱。”李眠枫奚落他。
一开口,却被黎为龙听出异样:“你嗓子怎么了?”
华玉章 冲地上那摊血努努嘴:“喏,瞧瞧,自家师侄,黎大侠也到真下得去手。”
那口血暗红发黑,落在地上乌糟糟的一团。
黎为龙心头一紧:“眠眠,你——”
“我真没钱了。”李眠枫掩着脸冲华玉章 比了个不要乱说话的眼神,不得不说出点实话来堵黎为龙的嘴:“谁会想到这一走能闹出这么多波折来。”
黎为龙果然顺着他的话去了:“我看你那小兄弟阔得很嘛!”
李眠枫却不想他打沈祁的主意:“我仓促至此也罢了,你有备而来,却不备齐银两?”
黎为龙笑道:“我觉得你一定会有钱的。”
华玉章 听了心中生疑:“怪了,你怎知我们就必会经过此地。”
“这个嘛……”黎为龙看李眠枫的脸色,“我是觉得眠眠要是没钱了,肯定要来这里。”
“如此说来,”华玉章 忽然想了什么,“我等来此,也是李庄主说要歇脚。”
她眨眨眼睛:“你该不会在这地方都有产业吧!”
人云狡兔三窟,李眠枫总不会满世界藏钱吧。
“咳,”塌上之人轻咳了一声,“我是要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