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和沈祁贴得更紧些,安慰般拍了拍的他手背:“再说如今我也算不上孤身一人,倒是苏大人,恐怕你在此事被女儿所获知之后,也没少讲些皆是为你一类的话吧。”
话虽如此,苏文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小姐,即便是获知了其中真相,也很难想象她竟有勇气赌上自己的性命想出这等破解之法。
况且,她石室中种种举动,分明是早就料到玉生烟能把沈祁送进此地,又算准了沈祁的性格,可竟连他也没发现其中不对。想他李眠枫行走江湖几十年,居然也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进去。
如今沈祁无恙,全赖他内功深厚,可苏文瑶嘴上说着厌恶父亲以人命血祭,实际上做起局来,也丝毫没把沈祁这位对她尚称得上关心的兄长的性命当一回儿事。
该不该说,这父女俩在居高临下冷酷无情这一点上,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即便是沈祁不愿和苏文瑶计较,他也只想冷眼旁观,不打算帮她和父亲对峙。
华夫人却已经等不了,她持短剑,同玉生烟一前一后,将苏泽夹击其中。
“苏大人自称散尽家财,怎么不说说你那笔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双目赤红,步步紧逼:“是谁给了你那笔钱,叫你来暗害我?”
她原本的快乐时光,陪丈夫灯下读书,与儿女堂前戏耍,一切的一切,都终结在一盏茶中。
最后的回忆,只剩下亲子逐渐冷去的鲜血,丈夫惊怒的面容,女儿恐惧的眼神。
和十几年浑浑噩噩中的寒冷与黑暗。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李眠枫想,早知如此,不如早早告诉她算了,何苦将沈祁也牵扯进来。
青年人唇上的一抹红,仍沾染在他的指尖,一跳一跳的发烫。
苏泽退无可退,反而笑出了声:“你当真不知道吗?还是非要我告诉你,你非要我说,我也就说了。”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忽然觉得一阵讽刺。
“我以为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这个瘸腿女儿,到头来是女儿要害我,倒与你没有什么分别,一颗真心全都喂了狗。”
华夫人听他这样一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苏泽从她的神情中得到了某种莫名的满足,狞笑着吐出了那个答案。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的丈夫了。”
第23章 明真相 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要靠自欺欺人来活着。
华夫人高举的短剑停在半空,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沈祁看到了她的剑在颤抖。
“哈——”
她像是在笑,两扇肺叶摩擦,冲出口中的气流声嘶哑,逐渐变成尖锐的哀鸣。
“陆沉 陆沉……”
她念着亡夫的名字,再度对苏泽挥剑:“你在撒谎,他为什么要害我,我是他的妻子,他深爱的女人,平儿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
嘴上虽然语气坚决,手上的动作却平添了三分软弱。
那些尘封多年的,在记忆中早已被染上浪漫色调的自欺欺人的回忆正在逐渐觉醒。
她的确和陆沉拥有过一段举案齐眉的婚后时光,但那段时光其实很短暂。醉春光只是一个引子,不记得是从哪一天起,丈夫看她的眼神早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尽管在大多数时候,陆沉依旧是一个体贴的丈夫,可靠的家主,但偶尔她会发现对方会在不经意间打量自己。
那双眼睛里不是偷看恋人时的柔情蜜意,而是堤防与说不清的嫉妒,像看着一个闯进家中的小偷。
她想起来了,尽管对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可他的眼神就已经足够让她痛苦,只是那时候她却欺骗自己陆沉只是困于家中的杂事,忽视了夫妻之间的感情交流。。
毕竟她刚刚生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陆沉有什么理由讨厌她的呢?
尽管这样想,在儿子降生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尽可能地降低自己在家中的存在感,暗地里祈祷大家都不要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为好。
直到最后的那一晚,陆沉在灯下读书。男人本来不怎么爱读书,那段时间却转了性子似的,每晚都要抱着书坐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了没有。
她如往常般抱着孩子要哄它睡觉,陆沉却忽然拉住她的衣袖:
“人道红袖添香,我怎么竟没有这个福分呢?”
他语带调侃,满眼促狭。
她一下子红了脸,替他磨墨,为他添灯,然后,微笑着饮下了他递来的那杯茶。
这茶入口清甜,似有花香,让她晕晕乎乎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她面前躺着的是儿子已经青紫的尸体,和一地的鲜血。
而她手中攥着现在的短剑。
陆沉冷冷地看着她:“你是疯了,可你毕竟是我陆沉的妻子。念在你我夫妻一场,你就在这件屋子中好好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