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周一望,这点小把戏瞒不过老江湖的眼睛,立刻意识到他是生生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倒是有几分惊讶,他知道魏景明一肚子鬼主意,却真没想到他有这份儿赌命的胆子。
人一旦不怕死,就会变得很难办。
他恐两人中途跌得失去意识,挂在什么沟沟壑壑里,不得不顺着山坡一路找寻。血迹在滚落中隐藏进杂草丛中,颇废了他不少功夫。
等寻到破庙时,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辜冰阳看着血迹消失在庙中,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详之感。
他本是胜券在握,现在却觉得事情失控了。
两个受了伤的人突然消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把他们救走了。
而他偏偏正在寻找一个难缠的对手——失踪的沈祁是否与魏景明相遇,又是否从他口中得到了李眠枫的下落。
如果沈祁当真找到石室,左大娘能防得住他吗?
归根结底,他武功不够出众,这一路靠得是多年经营和李眠枫的不备。
若是对手仅有李眠枫一人,他恐怕要游刃有余的多。而沈祁最初出现时,他却也只把对方当成一个能够找到沈季明宝物的线索。
却不料他二人竟能发展得情深至此,实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一个变数。
不多犹豫,他立刻掉头返回,希望赶在沈祁之前回到石室中。
左大娘如果知道他对魏景明下手,恐怕极易反水,他要在沈祁与她会面之前带走李眠枫。
至于醉春光之毒,总之他有为李眠枫续命之法,解不解毒对他而言倒没有很重要。
他巴不得一辈子锁着李眠枫,作为不听话的教训。
然而正如他所担心的,当辜冰阳再次返回时,石室的门被暴力轰开,满室浪迹,像是经历过激烈的交手。
里面空无一人。
辜冰阳啐口痰在地上,神色阴沉。
*
沈祁背着李眠枫跑得飞快,在他身后,左大娘一边狂奔一边在心里骂娘。
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气个半死。
简而言之,没脾气了,而且还得担心自己儿子的死活。
先是辜冰阳打包票很隐蔽又非特殊方法无法打开的石室被沈祁一掌轰开了大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抵抗,对方就甩下一句魏景明在荟萃山庄养伤,是他叫我来这里的。
说罢,捻住锁着李眠枫的铁链骤然发力,把锁着的链条直接从中间震断了。
他抱起李眠枫,对方方才对着她和辜冰阳时都是一副十足气定神闲诡计多端的模样,这会儿居然就那么小鸟依人似的将头靠在沈祁肩膀上,低低地唤了一声:“小祁。”
而后用一双水汽蒙蒙的双眼看着他:“你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些,一路可还顺利吗?”
“顺利,”沈祁两手都占着,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去贴李眠枫的额头。“多亏了魏景明我才能找来。”
而后他看向左大娘:“魏景明说他是你儿子,你不跟我们走吗?”
左大娘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眼看了。
“走。”她咬牙切齿道。
沈祁能找到这里,就证明魏景明一定透露了什么,辜冰阳把他怎么样了?
“大娘,”李眠枫微微支起身子对她说,“事到如今,不瞒大娘,华玉章 正在荟萃山庄。”
她脸上几度风云变幻,最后只说:“走吧。”
闹了半天这一生,兜兜转转,尽是绕远路。
*
两个女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屋子里如今躺着的人比站着的人多,魏景明勉强支撑起身体,试图打破僵局。
“娘……”其实他心虚得很,自知这番受伤全是因为自己绕过左大娘去找辜冰阳才闹出来的。若是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儿,辜冰阳是绝对不至于撕破脸的。
虽然他的心思无非是要左大娘放弃与辜冰阳共事,如今误打误撞倒是心想事成,可左大娘准定看得出他那点心思,他只怕要吃挂落。
左大娘果然没理他。
华玉章 出来打破僵局:“我们那天,见过。”
她说的那日在集市上的偶然会面。
左大娘却没接话,望着魏景明,轻轻把手放在他的头顶,抚摸着。
越是温柔,魏景明反倒有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娘……”
左大娘朱唇轻启,又合上了,最后只道:“下次再敢背着我拿这么大的主意,就打断你的腿。”
匆匆赶来的陈思打了个喷嚏,心说这小子这么怂难道是被从小吓出来的。
华玉章 问:“李庄主出什么事了?”
陈思本该守着他,忽然跑来定是伤情起了变化。
陈思道:“他颈上的伤口渗血不止,这是……”
左大娘脸上纠结之色一闪而过,华玉章 已然说到:“叙旧自有时日,既然这毒是大娘下的,想必大娘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