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提醒他的任阮还没开口, 就发现自己的身子被连带着向后一拉。她低下头,才发现谢逐临修长的手指还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还是吾十六难得好心:“你又没工夫, 从这里过容易破坏现场。”
杜朝:……其实我也会一点。
然而眨眼功夫,对面的吾十九身边便多了两三位靛蓝衣人,正带着工具对各处痕迹进行观察检测。再一回头, 他任姐早被谢大人拐得不见踪影。
毕竟技不如人, 杜朝还是灰溜溜地退出前厅, 往院外追去。
几人从庭院两边的抄手游廊绕过前厅,往穿堂后的内院方向走。游廊曲折,从两边的草地上压过,两面半栏视野开阔,很适合游玩观景。
这里好像并没有遭到这起凶案的波及,一路上干干净净的凉亭、小池塘依次入眼。不远处还有一片褐杆苍劲的梅花树,枝丫间花骨朵方半开,便已有幽幽的梅香钻出。
忽地闯入这样一处安然静谧,若不是空气中血腥气味尚在,都叫人恍惚怀疑方才满目的血腥是否真的存在这里。
见她多看了两眼那梅花,谢逐临侧过脸:“这是朱砂红梅。”
“嗯?”她虽然不懂,还是附和了两句,“看起来比京都路边的那些梅花好看些,颜色鲜艳,花如其名,的确似朱砂一般。”
“那当然啦,朱砂红梅这品种名贵得很,哪里能和路边那些比。”
追上来的杜朝一听,正踩着他“小杜大人”平日玩乐的知识点,也顾不上气喘吁吁,接过话就开始摇头晃脑地科普。
“朱砂红梅,又称‘骨里红’,这里的梅林大多是‘红须朱砂’‘重瓣朱砂’[1],比一般的朱砂红梅,还要更名贵几分。”
“这朱砂红梅京都少见,若是寻常人,连人都认不出来。还得是我从前随我爹偶尔去过一些王府侯府之处,才算知道。”杜朝奇道,“这里是哪位大人的私宅啊,这么一片精品朱砂红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啊。”
他从前在那些贵人府里,也只见过供在盆里的几株罢了。
这样说的话……
任阮抬眼问谢逐临:“这宅子在衙察院,没有在哪位的大人档案里有记吗?”
后者低下眼睑和她期待的水汪杏眸对视了一秒,然后说:“没有。”
任阮有点失望:“哦。”
也是,毕竟衙察院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她很快把注意力从红梅移向前方,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要走到游廊尽头两边。左转后再穿过偏阁和两间偏厅厢房,应该就是内院的正房了。
整条游廊下来,到偏阁都没有见到什么血迹等凶案留痕。
一直走到偏厅厢房,除了栏杆窗门落满尘灰,透露出长久不住人的落败外,也不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任阮心中焦急,往前的步伐不免加快了些。
但随之而来的细微牵扯力,让一直专注思考观察的她,突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修长手指居然还在。她不习惯与人牵手,不免有些尴尬,便动作小小地挣了一下。
手指的主人纹丝不动,反而自顾自地开始翻回前话来:“金吾卫监视的主要范围在京都。”
“如若不是在朝堂举重若轻的人物,无甚异动的人出了京都,金吾卫不会无故步步追查。”
任阮还在低头苦恼手腕上的牛皮糖。
牛皮糖眼睛略过肩膀下的少女,瞥了一眼跟在后面装看不见的吾十六。
吾十六:!
他余光立刻把上下左右扫了个遍,确定吾十九还在前厅安排外检金吾卫后,只好绷着脸,很突兀地走到任阮身边,清了清嗓子。
任阮:?
吾十六:“但凡京都异动,金吾卫铺天盖地的密集眼线,不会漏走任何一个细节。即使只是京都里一个小小的普通走卒,他的所有资产、生平,也尽在档案之中。”
“寻常大理寺处理的京都案件,只要衙察院想,随时都可以立刻查出。”
“但我们所承担的职责是监察。所以通常我们只是不带立场地旁观大理寺破案,不会把花费时间人力将真相从衙察院掌握的巨大信息海洋中调出,我们没有这个义务,但不代表没有这个能力。”
任阮:“……哦。”
意识到话里吹嘘的嫌疑比较多,吾十六又绷住补了一点总结:“所以,这座宅子的主人,初步推测应当不直接属于一些达官贵族。”
“而很可能属于京都的一些没有实权的世家子弟。”
基于整个庭院的轩敞奢丽,还有院中那一片名贵的朱砂红梅林,任阮对这个推理颇为赞同。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抬眼看谢逐临,虽然只能瞧见青年冷峻清晰的下颌线,神色一如既往地浅淡,仿佛不带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