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边厚厚的一沓都是模拟过程中的各式草稿,她拿起了右手边的三张最终的画像图。
“这就是陈文山。”
她颇有自信地把三张纸依次展开。
吾十六定睛一看,三幅画像虽不尽相同,但在许多细微之处有差别,可以看出是同一个在不同经历下的脸部发展变化,且都与原图上的幼年陈文山十分相似。
虽还不敢肯定真实贴合度,吾十六已忍不住生出敬佩。
任阮只望向上座岿然不动的青年:“谢大人。”
“不知这三张画像,算不算大人所认为的,应该有的进展?”她声音里藏了一丝紧张。
毕竟她真的不知道,他想看到的表现具体是怎样的。
少女盈盈秋水里含着明晃晃的期盼。
谢逐临目光下敛,落在三张精妙传神的画像上,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柔和。
不等他勉为其难地开口,吾十九咋咋呼呼的声音一下子在这时闯了进来。
“大人!大人!”
他兴奋道:“小蛮姑娘醒来啦!任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
任阮哪里还顾得上谢逐临,一下子惊喜地睁圆了眼看向吾十九。
不是说最少三日吗!居然真的能提前醒来!
“听了大人之令,谢伯立刻换了一种针灸方式,不过一个时辰小蛮便醒来了。”吾十九笑嘻嘻地解释完,又有点欲言又止,“呃,不过小蛮刚醒,看着好像有点虚弱。”
画出陈文山像和小蛮苏醒的喜讯撞在一起,让她完全没注意到吾十九的不自然。
如此一来,陈文山的脸更是能完完全全确定下来了!
任阮欣喜极了,二话不说就抓起三张画像,迫不及待地往小蛮房内奔去。
屋内,果然一直沉睡的小蛮已经被扶了起来,靠坐在榻上。
见任阮进来,小蛮慌忙艰难地抬手拭了一下嘴角,才冲她勉力微笑:“姑娘这么晚还不休息。”
“我无妨。你呢,现在感觉如何?”她关切地去握小蛮的手。
小蛮头部和脖颈前尚扎满了针,面色憔悴呼吸急促,瞧着虚弱至极。见她伸手来牵握,小蛮紧张地把自己的手缩回被子里。
“我没事,姑娘别担心。”
她忙转移话题,声音嘶哑:“听说姑娘要画陈老爷的像。那日他来我还记得,能瞧出从前在苏州的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地方易了容。姑娘尽管问我吧。”
一直不了解案情的小蛮一下知道了这么多,应该是吾十九方才告诉她的。
任阮心疼极了:“今夜夜深了,你先歇着,明早再——”
她的声音在看到反过来盖的被子时,戛然而止。
被子边缘浸出可疑的深红。
“这是怎么了?”她惊疑地不顾小蛮无力的阻拦,将被其扯上许多的被子轻轻掀开。
竟是一大片通红的鲜血!
小蛮方才收回的手上亦满是擦拭过的血痕。见任阮发现,她心中一急,一直拼命压制在喉间的血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任阮惊得眼眶一红:“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急得连忙放下手中的画,要去扶住小蛮。
庞眉白发的谢伯坐在一旁睁着无焦距的眼,无动于衷地擦着自己的针。
跟进来的吾十九也手忙脚乱地递帕子,讪讪道:“之前和姑娘说过的,小蛮刚醒,有点虚弱,你也别太担心啦。”
有点虚弱?这是有点吗?
任阮抖着手给小蛮擦拭着唇角,不停咳出来血已经将帕子都吐得湿重。
他自觉失言,忙提起要事:“任姑娘不是刚将陈文山的画像画出来了吗,正好给她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任阮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小蛮正有气无力地伏在她肩膀上,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明明昏迷时在一点点好起来,为什么如今一醒过来反而愈发严重了?
一听吾十九的话,小蛮强撑起来,去够不远处搁在被子上的三幅画像。
“这……这不就是陈老……咳咳……”小蛮惊异于画像的逼真,强压着咳血指了指中间那张,“这幅最像……最像陈文山……”
吾十九高兴地抽出那张举到她面前:“你可看清楚了?”
“对……我被抓到漫水阁,就是因为撞破了他未易容的样子,叫他认出我是任家在苏州的旧仆……咳咳……”
她痛苦地回忆着,又颤着手指了指画像的左脸:“要再憔老一点。还有这里……他如今有道疤……”
话未说完,小蛮又俯身下去,咳得撕心裂肺,吐出一大摊血。
任阮又喜又悲,转头央求谢伯:“小蛮情况不好,可否请您帮她再瞧瞧?”
老翁毫不理睬。
她疑心这位谢伯只怕用了什么虎狼之术,用了极伤身子的法子将小蛮刺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