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借助小蛮为陈文山画像之事,只能后推了。
如今任家没了能服侍的丫鬟,反又添了一位卧床的病人,邻居们纷纷叹息,私下说当年的一方富商现下只怕连个家都难以支撑下去了。
任阮对这些或可怜或看笑话的议论不甚在意,反而雇了个不多事又话少的邻居赵嫂子来家里做饭,帮忙照顾小蛮和任父。
赵嫂子手脚麻利,天还不亮就来了任府,将早点做得香气扑鼻。
由于债务之事仍不清不楚,家中又生变故,任阮索性从大理寺搬了回来,以便照料。
循着食物的香气推开侧门进去,便见桌上已摆了热气腾腾的笋泼鸡丝面和薏仁粥,并一碟红糖栗子糕,一碗麻酱煎馄饨。
恢复许多的任粤彬已经坐在桌边看报了,见任阮进来,慈爱地唤她过来:“阮阮,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今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举起手给任父看。原本包得严严实实的手现在只需要在掌心缠两圈纱布了,细嫩的纤纤手指已经可以露出来,日常持笔执筷都还算灵活。
不得不承认,御医院的药膏药粉的确疗效非凡。
“如此甚好。”任粤彬心中稍宽,将栗子糕和煎馄饨都推到她面前来,“你素来爱吃这个,我特意嘱咐了赵嫂做了,你尝尝。她的手艺竟是不输给珍味斋。”
任阮夹了一块栗子糕,果然香栗和焦糖的气息浓郁诱人,入口松软,甜而不腻。
她不禁也称赞了几句,四处瞧却不见赵嫂的身影,便问道:“赵嫂子已经回去了吗?”
“她把院子里收拾好,便去照顾小蛮了。”任粤彬回答完,便有些欲言又止地放了筷子,“阮阮啊,为父……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察觉到任父严肃起来的态度,任阮也放下筷子正色道:“您说。”
“你陈叔——陈文山,当真是杀人案的凶手吗?”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十有八九他是脱不了干系的。”她斟酌着用词,“但就大理寺现在查得的线索,那四张凶手易容画像的脸,都取自当年咱家与陈文山的那个珠宝阁中之人。”
任粤彬沉默了一会儿:“听闻在漫水阁抓出了一个凶手,可是他?”
“现下人应该还在大理寺的审讯室里,也不清楚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她回忆着那人,“我虽见过他,却不能确定他是否有易容。而且我也不知道陈文山究竟长什么样子。”
若说从之前她总结出的凶手易容习惯来看,这人的脸倒也有些沾边。
但如果她听到的脚步声那位才是易容之人的话,这被抓之人的沾边之处就大概只是因与那凶手长期相处,潜移默化地在其易容上存在一些影响罢了。
也不知漫水阁后来到底搜出来另外一人没有,先被抓的那位在此案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您也别太操心这案子了,还是养好身体要紧。”见任父眉头紧锁,任阮安慰道,“我一会儿就去大理寺打听打听,得了新的消息就回来告诉您。”
被送回家后就和案件的进展断了联系,大理寺又将消息封锁得死死,她心中也很有些焦忧。
言罢,她也顾不上再多吃几口,站起身来便准备去更衣出门。谁知大约是这些日子奔走劳累太多,任阮一起身便头晕脑胀眼前一黑,忙撑着桌子缓了许久。
任父吓得连忙过来扶住:“阮阮,你可还好?”
“无事,只是一下子起急了。”她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任粤彬的手臂。
“爹爹听闻你为了救小蛮,还从高楼的窗户上跳下来。真是胡闹!”任粤彬看着爱女愈发瘦削的尖下巴,心中酸楚,“现下家中还有爹爹在,你说你这么拼命做什么!”
他爱怜又强硬地把任阮重新按回桌边:“好不容易着家了,早膳也不好好吃,还不快些多吃几口。”
在任父灼灼的目光下,任阮只得又拈起勺子,喝了几口热腾腾的粥。
瞧着她如今一身布衣的纤瘦身形,任粤彬很不是滋味:“大理寺辛苦,阮阮若是吃不消,日后咱便不去了。待爹爹身体大好,带着阮阮回苏州重新开始。爹爹一定能让你再过上好日子。”
等等,那她还怎么在京都大理寺大展手脚。
任阮差点呛住,但也心中一暖:“您别自责,画像也是我热爱之事。”
“能够画像协助大理寺破案抓住真凶,为那些冤者死者讨回公道寻得真相,亦是是我心中所追求的。”
望着自家娇娇女儿眼中闪烁出坚毅的光芒,任粤彬喉头一哽。
从前只知女儿爱琴棋书画,却不晓得如今她已长成能够用画笔为黎明百姓指画光明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