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犯了隐疾。
怎么办?
任阮环在他颈瘦腰间的手无措地上升到背脊,想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似的,用力收紧。
少女袖间的东西,在动作时发出了轻微的碰撞。
谢逐临仿佛从中听出了物件的金属尖锐,幽幽双眸中意动闪过。
他顺着少女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再倾身向下些,状似无力地将头更埋向少女的发间。
他将后颈的刺青送入她手中。
与此同时,借着她青丝的遮掩,谢逐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薄唇。
吹吐出的气息痒痒,落在她耳廓。
任阮忙仔细分辨感受去,终于明白他说的是──
“刺青”。
她忽然觉得衣袖里兜装了步摇的那只手,有些发麻。
任阮敛下眉眼,瞧见他后颈上的刺青。
当初在画室中一样,此时那六芒星上翻出浓重的血红色来。
诡异的红流在刺青皮下横冲直撞,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皮肉。
而随着谢逐临极力掩饰的痛苦克制,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似乎都伴随着皮下红流极力的冲锋。
但到底那诡异红流一直在被六芒星刺青反压回去,于是他的心脏钝痛也同时持续起来。
任阮细细观察着,又咀嚼着他的话,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任姑娘。”屋顶上的南疆圣女已经开始不耐烦,“这别要是再没完没了地告下去,就别怪我亲自动手,让你们一同在井下做对亡命鸳鸯了。”
任阮却不急着松开谢逐临。
“圣女。”她平静地望向屋顶,“在长门宫时,听闻圣女曾遗落下一个东西,却不知是什么?”
南疆圣女想起这个就烦躁:“少废话,赶紧滚下井去。”
任阮不紧不慢:“不知道可是一支步摇?”
屋顶上的人神色一变。
她继续道:“上面或许,有一只顶着芍药的凤凰?”
“凤凰下边,可垂着几串珍珠长链?”
南疆圣女猛然立起来,目光阴恻又狐疑:“它在哪?”
“我依稀记得,在慈禧宫见过。”任阮作回忆状,“落在那碧虚泉的祭坛上。早知是圣女的东西,民女就拾捡过来了。”
那南疆圣女焦躁地迈了一步,忽然又停住。
她冷笑:“那处已被你们搜检控制,想必是已经偷收回衙察院里去了。”
“不急,我先收拾完你们,自能有人恭敬奉回来。”
她又悠然在屋顶上坐下来。
“还不跳么,任姑娘?”南疆圣女恶劣地勾勾唇,“看来你所谓的深情,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啊。”
见她不动,任阮心一沉。
任阮暗暗咬牙,借着状似被戳穿心事的慌乱垂眼掩饰,忽然飞快地给吾六递了一个眼色。
吾六眼皮颤了颤,握剑的手微收。
“啊,我倒是想起来了。”
她递完眼色,终于抬眸,笑着从袖中滑出一个小木盒,“我出来时,竟还顺手从衙察院里带了样东西。”
在南疆圣女死死的盯注下,她慢慢地将小木盒打开。
一支染血的步摇在光下熠熠生辉。
瞧见上头剥落凤凰装饰下露出的驺吾,南疆圣女又惊又怒:“任阮,你好大的胆子!”
她双目喷火,从屋顶上飞掠而下,完成鹰爪似的手直冲任阮。
不远处的众人在吾六的带领下立刻动作。
金吾卫的佩剑纷锵出鞘,将已落到任阮面前的南疆圣女团团包围。
“好啊。”眼看周遭竟是剑光凌厉,南疆圣女怒极反笑,“看来你们,是不想再管谢逐临的死活了。”
她忽然双手翻动结符,唱起诡异古调的歌谣来。
徒然间,仍依靠在任阮身上的谢逐临身躯不受控制地一震,沉重地压下来。
他剑眉隐忍地蹙紧,捂上胸口的手上青筋凸显,似乎在忍受万分的痛楚。
任阮心疼地撑住他:“逐临!”
南疆圣女见状,蓝眼中迸发出畅快得意的光芒来,她双唇上下翻动着,念咒吟歌的频率越发加快。
谢逐临后颈的刺青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其间横冲直撞的东西几乎要爆裂开来,却仍被六芒星的刺青强行压制下。
任阮不再耽搁,从袖口中掏出临行前捎上的一匕首,就要向那刺青戳去。
但临到近前,任阮余光留意到南疆圣女那张与吾九如出一辙的脸,遽然想到什么,忽地将手一松。
神念急转之间,她丢开了匕首。
任阮迅速地从头上拔下那支紫萱狼毫笔,将笔端的獠牙出鞘,狠心朝谢逐临后颈上刺青划去。
被压制在皮下的血红倏忽得了宣口,猛撞着喷涌而出成了黑色的血柱。
谢逐临痛苦的颤抖霍然一缓。
赌对了!
瞧见他略懈开的长眉,任阮险些喜极而泣,她连忙寻出谢伯给的药丸,小心地塞进他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