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九九帮她把画架和画箱重新整理好,抬头望了望半空中的点点白色。
“这雪下得可真够突然的,还好只和柳絮似的轻飘飘, 才没沾湿太多。”
“是啊。”
收伞的吾十七笑了笑,看向任阮, “还好郡君叫我将那密室里的画像放归回去得早, 不然现在下了雪, 可不好再转移了。”
当初任阮踩空的那个地下室洞口,上边是有高楼的盘旋长梯遮掩着的。
不过整个地下室原本有楼梯的真正入口,却是须得穿过半个院子, 从在对面的一处厢房后的小门进去。
那门, 也就是谢逐临唯一留给任阮的钥匙,所开之处。
正弯身拍着裙子上沾雪的任阮顿了顿手, 微笑起来:“是这个理儿。”
昨晚一口气看完谢逐临包裹中所有文书之后,她便一刻不歇地爬起来,将那从地下室转移过来的十五幅画像一一展开,熬着夜修复好了。
但那地下室的明显有问题的圣灯,加上一个暂时还不能全盘信任的吾十七,都让她不敢再轻易将这些宝贵的真画像送还回去。
于是任阮留了个心眼。
她将重绘这十五幅画像时候的草稿一一拣了张出来, 在未完成的部分上稍加修改, 便伪造出了另外十五幅画像。
谢逐临说过,衙察院自十一到十九的现任第一部 卫, 都是在六子夺嫡那场大战之后,为补充牺牲的空缺才正式封授入院的。
也就是说,吾十七和吾十九对这些画像上的人, 的确并不算太过熟悉。
不过平日里她在高楼小院里重绘修复画像时并未刻意回避, 所以虽然那些出入的第一部 卫并未围观, 大约也是有过印象的。
是以她便不能用完全不同的假画像替换上去,只能以细微上的改动和变笔搪塞。
再加上地下室里昏暗的灯光,想来纵使吾十七昨日在下面近距离看过画像,也难以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帮任阮又望风又添了一夜灯油的平安有点不解:“姑娘何苦做这样的麻烦事儿,若是不愿意这些画像在底下受烟熏火燎的,直接和十七十九大人说就是了。”
但她摇摇头,笔下依旧不停。
“这是一个试探。”
这边拍着裙子的任阮正想到平安,那边对面廊道里,这时便正好响起了平安的呼唤:“姑娘!姑娘!您快来瞧,小蛮姐姐能下床了!”
任阮回过神来,忙循声转头去看。
只见一脸喜气洋洋的平安,正拉着一个纤瘦的少女从廊道转出来:“姑娘快瞧,今儿小蛮姐姐气色多好!”
任阮望着那少女怔了怔,心中酸涩和高兴的情绪一同涌上。
虽然小蛮早早被从任家小院转移到了衙察院中,到底一直病着不曾下榻在外行走。甫一踏入高楼这样肃厉的地方,不免有些局促。
她很不习惯地地扯着身上柔软的锦缎,腼腆地跟着平安近前来,小声地唤了一声:“姑娘好。”
然后又低眉地环顾了一圈周围几人,一一笑着小声问好。
“小蛮,你真是叫我担心死了。”
任阮忙去拉她的手,然而一感受到掌心间的瘦骨嶙峋,她便忍不住鼻尖一酸。
“你这个傻姑娘,当初真不该放你一人出去冒险。”
“怎么能是姑娘的错。谁也没想到那凶手竟如此歹毒猖狂,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劫持人去。再说,还不是姑娘冒着生命危险将奴婢救回来的吗。”
小蛮也忍了泪,故意笑着告罪道:“奴婢现下倒才是真犯了傻,竟还唤姑娘呢!如今该是改口叫郡君,是不是?”
她虽然一直躺在榻上养病,却也从照顾的平安那里听说了任阮的册封,很是为自家姑娘高兴。
“私下里叫什么郡君,太生分了。”任阮捂她的嘴,“你只和平安一样,如从前般唤我‘姑娘’,才听着心里妥帖些。”
小蛮点点头,一时又忍不住泪水在眼眶打转:“姑娘可用过早膳了没有?”
“小蛮许久没福气服侍姑娘,不知道姑娘还念不念着奴婢的做的红糖栗子糕。”
“自然是念着的。”任阮眼眶微红,“今日先不忙。你才好些,何必又巴巴去膳房劳累着。”
“姑娘别难过,小蛮这不是都大好了吗?怎么会劳累!”
小蛮连忙抽出手,心疼地轻抚任阮的肩膀:“今儿早上,小蛮可还吃了整整一大碗白米饭呢,您看,小蛮现在的力气,可不减半分哦。”
她有心要逗任阮高兴,忙左右看看,没寻到什么重物,便单手将旁边的吾九九一把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姑娘您快看,小蛮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她神色很轻松地将手上的人当任院里的大青石,随意举托展示给众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