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街头又要掀起一阵振臂愤呼的狂潮,甚至已经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竟凭着瘦小的身子乘乱窜了出来。
几人一挤出,便不要命地撒腿狂奔,向着那捧着斧头往花车走的金吾卫包抄过去,想夺去斧头,在逞一把英雄。
然而金吾卫个个身手不凡,哪里能让这几个街坊小子近了身。
眼见那几个少年马上就要被赶来的花车的金吾卫按下,谢逐临却蓦地侧脸,如冰一般刺骨的冷冽目光俯将扫过,如同在看几只在尘埃中愚昧挣扎的蚂蚁。
那少年身后赶来的金吾卫见状,立刻生生将已经扬起的手止住。
然而毫不知身后已经被放过一回的那几个少年,明明只差几步便能登上花车,却反而自己迟疑下了脚步。
那高高花车上之矜贵淡漠青年俾睨中的意味危险至极,连带着极为沉重冰冷的威压,将几个莽撞少年压得喘不过气。
那胸口冲动起意的一腔孤勇,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轻飘飘地睨过一眼花车下已经双腿发软的那几人,谢逐临忽然直直伸手取过金吾卫手中的长斧,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斧头已经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的凌厉之风,猛然落向金光闪闪的神像。
目瞪口呆的安静中,先是只听得一道木头的劈裂卡拉声,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圣洁的神像从胸口处分崩离析。
鲜血喷涌,轰然倒塌。
挥斧头的人角度和力道都用得极为巧妙,花车上最近的少女并未波及沾染分毫,反是那软着腿已跑到车下的几个少年,兜头兜脸尽溅得都是腥臭发黑的血液。
一片神像残骸的砸落中,竟还有一个头颅,直直轰坠到其中一人怀里。
周遭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了原地。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谢小侯爷莫非当真是妄为到当众造反了?
第二反应见了这喷涌四溅的鲜血,又是大惊,莫非真是神像显灵临凡,竟真给这凡间的塑像赋予了血肉之躯!
而那底下猝不及防怀中抱了个头颅的少年,在闻着一股子腥臭腐烂的味道,又低头和一双不曾瞑目的狰狞暴突双眼对视几秒后,终于和几个同伴撕心裂肺地惨叫出声。
他疯狂将那头颅抛出,几人顿时作鸟兽散,向后疯跑而去。
周围早有准备的金吾卫反应很快,在半空中便将那头颅收入证物箱中,免受到半分破坏。
至于那吓破了胆的几个少年,哪里还有神魂在身,不过拔起无力的腿跌跌撞撞跑了几步,便各自绊住猛栽倒下,哆哆嗦嗦地抱着头说起了求饶的疯话。
这一下前车之鉴,立刻让所有起哄反对谩骂强闯的人安静如鸡。
谢逐临环视了一圈乖巧的群鸡,面不改色丢了斧头,回身向御驾淡淡道:“圣上,今日游街的神像,已被贼人掉包。”
“其中蹊跷,恐涉命案。臣自请圣上,恩准由衙察院接下此案。”
眼见着众人的脑袋齐齐跟着他的话儿扭过来,御驾上正嫌弃捏着鼻子的楚询赶紧放下手,正襟危坐地咳了咳道,正要应允:“朕——”
“圣上。”
在方才变故中躲避一身干净的傅重礼,此时却忽然从花车后面转出来,微笑着拱手打断。
“谢大人明日就将送归善公主出使西芜,这一去便是数月。此案关乎金乌神像,兹事体大。恐怕衙察院群龙无首,要侦办此案,力不从心呢。”
“不如臣自请领大理寺,从旁协理调查此案,也能尽快将其查个水落石出,定不负圣上之信任。”
谢逐临眸光一冷,正要开口,前面御驾上的楚询却立刻坐直了,抢先一步道:“准!朕准了!”
“多谢圣上。”
傅重礼颔首礼过,笑意更深地侧脸望向花车上的青年,“谢大人放心,待大人出使西芜,臣一定会好生照拂衙察院,等候大人归来。”
谢逐临仿佛没看见车下的人,只高高立在花车上,冰冷的目光如锋利的冰刀一般,往御辇上的人寸寸划过。
楚询也假装没感受到身上如同实质的冰冷视线,在心里不服气地吹了两声口哨,心安理得地窝进御辇里头去了。
摸了摸被晃荡的旒冕打的有些小疼的脸,楚询瘪了瘪嘴。
到底谁才是皇帝啊!
现在谢逐临一心就只想着他身边那个小丫头片子,又是从他这里敲诈金银财宝赏赐的,又是变着法从他这里敲些身份体面的,郡君灯女各种好听的名头都巴巴地往人家身上堆,生怕自己离开京都之后,那丫头片子因为身份被旁人给这什么委屈。
再看看他这个堂堂大夏最尊贵的皇帝!
明明他可是那个姓谢的白眼狼的金主诶,每次都是被掏的分毫不剩,还得不到个好脸色,这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