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重礼嘴角噙着冷笑,事不关己似的回身倚靠着玉栏, 似是将兴趣全都转移到了扑腾游跃的鱼儿上。
任阮心中瞬间一阵迁思回虑, 正待急急迈步回金銮殿中一问究竟, 忽然却见那御书房方向又回来一个靛蓝衣人,逆着那一大批吾十六后头手捧证物箱的金吾卫,如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
她忙眼疾嘴快地将这风儿截住:“吾十九, 这里!”
正从少女身边掠过的吾十九急急刹车:“任姑娘?”他叉着腰刚要说什么, 忽然余光瞥见旁边碍眼的熟悉披氅,立刻撇嘴, 万分嫌弃地拉着她就走。
“不是我说,任姑娘你最近怎么老是和些坏水里的妖魔鬼怪泡在一起,小心可别一同被拖下去了。”
“我与傅大人只是偶遇。”
任阮不欲与他多纠缠这个,任他将自己一径儿拉开,只忙着追问道,“方才我瞧着十六带了许多人, 手里还捧了卷宗, 很是郑重地就往御书房去了,是怎么回事?”
“谢大人对归善的审讯已经结束了吗?结的究竟是什么案子?”
吾十九拉着她的步伐稍稍一慢。
任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接着就听见他的声音略有些不自然地飘过来:“啊是啊,就是圣上急着要的那几个案子嘛,十六这不就赶着去复命嘛。”
几个案子?看来还不止一个?
“就, 宫宴上公主被下毒啊, 还有那个什么姑姑的死, 还有之前的玉芙公主遇害案。”
见差不多将人拉得离傅重礼远远的了,吾十九总算松了手,咳了咳回头道,“你们知道嘛,这些案子都闹得沸沸扬扬,拖久了在京都影响也不好,圣上自然急着要将这些破事儿了结掉。”
任阮猛然睁大眼:“这些案子,无论哪个都还只查到半途,如何能这么一盏茶的功夫,尽数水落石出了?”
金銮殿内的归善公主究竟说了什么?难道她当真知晓所有的内情?还是说,她就是这一切环环相扣案件的主谋?
那谢逐临又是如何这样短的功夫里,竟然让这样一个最大的幕后主使将罪恶全盘托出?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却仍是不愿置信,只拿究根问底的眼神凝着吾十九。
面对少女满腹狐疑,吾十九有点顶不住,目光游移:“哎呀,今晚不是查到很多东西了么,哪里算是半途?”
他挥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又好似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索性挥挥手道,“任姐姐你要是想知道细节什么的,干脆自己去找大人啊,大人那里还有一份卷宗存着呢,比我说的详细。”
“我还急着回去给大人复命,就不陪你说话了啊!”匆匆言罢,他趁着少女一个没抓稳,又如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这回刮去得却格外迅慌,倒像是逃避似的。
果然有猫腻。
任阮蹙眉望着吾十九的背影,心里悬起的不安吊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难道真如傅重礼所言,对这些案件的追查竟都蓦地止步了吗?
旁边的杜朝默默听了半响,心中的不安反而沉沉地落了下来,他一拉少女:“任姐,我看这案结的,恐怕真的有问题。”
这么短的时间里,再加上吾十九反常的反应和傅重礼深意十足的暗示,实在不能不让他想起从前在大理寺看过的一些腌臜往事。
比如那些闯祸的贵族子弟,被报了官,便常常是寻个无甚身份的侍从啊奴婢啊之类的顶上罪名。
哪怕是杀人放火,只要受害者不是什么有背景有靠山的铁板,捏造编弄些也就草草糊弄过去了。
任阮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的事若说是发生在大理寺,她或许不会觉着太过难以置信。
可是若说是衙察院,是谢逐临……她总不愿相信。
平安道:“姑娘与其在此纠结猜测,不如直直进去寻谢大人一看卷宗。”
“纵然有什么猫腻或是误会,当面两相交流下,总能解惑的。”
说的也是。
任阮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逃避意味压下,举步向金銮殿内走去。
沿着此前出来的路,她很是熟练地又带着两人抄了近道,很快便又看见了那些重重幛幛的纱帘。
原本殿内明亮的烛光不知为何此刻被熄灭了几盏,略有些昏暗的火光将三人的身影依旧拉得很长,张牙舞爪地投射往各个方向。影影绰绰,摇摇晃晃,像是藏在暗处的狰狞恶兽。
离之前归善公主躺着的侧间还有一个碧纱橱时,任阮被守卫在此处门槛的两个金吾卫拦下了。
金吾卫语气很客气:“任姑娘,大人说若是您回来,便请往东耳房去,大人在那儿等您。”
任阮略意外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向里面探了探头。纱影虽薄,但重重朦胧,光影昏曳,看不清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