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上下转着,往她身上瞅:“你就是当初贼喊捉贼击鸣冤鼓,污蔑秦秀才英名的那个任家娘们儿?”
这话挑衅得很。她明眸一眯:“这位也是大理寺公职出身之人,怎么如此青红皂白不分,颠倒是非起来了?”
那小衙役也对那场任阮技惊四座的案件有所耳闻,犹豫地拉着壮汉衙役道:“蔡大哥,之前的案子府尹大人不是下了判决吗,这位任姑娘不是无辜的吗?”
“你懂个屁!”姓蔡的壮汉衙役粗鲁地甩开他的手,走到任阮面前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这小娘们儿反了天了,一个被退婚的破烂玩意儿,还想在大理寺攀咬别人秦秀才。”
任阮毫不示弱地冷眼过去:“看来阁下与秦朗关系匪浅。古语有蛇鼠一窝,今日看来果然不错。”
“臭娘们!”蔡衙役大怒,“秦秀才那是上等的读书人,你这暴发户出来的商家娘们不知死活地凑上去还不够,现在还敢骂你大理寺的爷爷!”
他撸起袖子搡了一把任阮,骂骂咧咧:“还敢拿几张破纸在这里假装大理寺的人,今天爷爷就让你知道,谁才是大理寺的主儿!”
这壮汉蔡衙役下手狠,任阮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到在地。画箱也脱手坠下被砸了开来,里面的画笔四散,卷宗里本卷起的一长页轱辘轱辘向远处滑开。
小衙役吓呆了,还想去扶任阮,被蔡衙役一脚踹开。
“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这个死娘们儿就不知道三从四德!”他大声嚷着,伸手就要来抓地上的任阮。
但他粗壮的胳膊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死死地钳制住了。
“哟,大理寺的主儿?”那手的主人调笑道,“来来来,让小爷看看,如今究竟哪些狗在大理寺里晃悠呢?”
挣脱不开的蔡衙役怒目回头,却在看到来人一身靛蓝色比甲时瞬间失色。他两股战战:“金、金吾卫?”
吾十九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大脸,然后一脚踹在他肥硕的屁股上,踹得人直接倒栽进了护城河里,激起好大的水花。
处理完人的吾十九嫌弃地擦了擦手。
他转身,见任阮依旧维持着被推倒的姿势,在地上死死盯着一处地方,不由得咧嘴嘲笑:“不是吧任姑娘,这么个东西就把你吓得站不起来啦?”
任阮没理他。
吾十九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任阮身后静静站着的颀长身影。
卷宗轱辘滚开的那一长页就停在一双月白皂靴边。往上是月白暗纹锦衣袂,冷莹莹的腰间玉佩,颜色淡薄的唇,高挺的鼻梁,和落在地上出神少女身上的深邃目光。
“大人,这任姑娘不会吓傻了吧。” 吾十九担忧道。
但是他家指挥使大人也没理他。
谢逐临俯身,拾起脚边卷宗,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理了理凌乱的纸页。
他看向任阮,声音冷泠:“发现什么了?”
“啊?什么发现什么啦?”吾十九疑惑挠头,见自家大人眼神不离地上的任姑娘,才恍然大悟,“噢,任姑娘,你在地上看到什么好东西了?”
地上的任阮也不答话,突然“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提起裙子就直往桥上跑。
“这是怎么了?”吾十九一下子被勾起好奇心来,撒丫子也想跟过去凑热闹。
他后颈的衣服立刻被不轻不重地向后一提。
被阻住脚步的吾十九不满地回头一看,却是自家大人冷冰冰的脸。
“把这里收拾好。”谢逐临松开手指,淡淡地一眼扫过地上散落的一片狼藉和尚在水里扑腾的蔡衙役,然后缓步跟在任阮身后上了桥。
会意的吾十九只好回来乖乖给任阮收拾散落的画箱。不能满足好奇心的愤愤,在看到水中狼狈的蔡衙役时达到顶峰。
他狠狠合上画箱的搭扣,对着惊恐的蔡衙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得了大人的授意,收拾这个腌臜东西就更不用留手了。
石门桥因为成了凶案场所又被大理寺封锁,众人都绕行而过。是以虽然处在较繁华的街道旁边,周边却空荡极了,远处的闹市也不太听得清楚这边的动静。
杜朝气喘吁吁跑回来时,只见到了桥头一个孤零零的画箱子,连本该在此上值的衙役也不见人影。
他连忙提了箱子跑上拱起的桥面,终于看见了正趴在另一端桥头正查看什么的任阮。
“任姑娘!”看到她平安无事,杜朝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向她奔来。
他自责道:“抱歉任姑娘,那人身法灵活,又跑得太快,我没追上。”
“你们何以知道他与此案有关?”
冷不防响起的低沉声音吓了杜朝一跳,他才发现任阮身边还有一位长身鹤立的锦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