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盘算着,用自认特别乖巧的语气,给他递台阶。
毕竟之前因为长久沟通不明了不及时,而积攒爆发的小冲突,确实自己的原因也占了不少。不过既然把问题说开了,应该也算是和解了吧?
但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过于沉闷的呼呼风声里,任阮琢磨着这不对的气氛,决定继续暂时当做没察觉。
她还想继续试探他的态度,于是找着话题,又将之前惊险的马车逃生讲给他听,绘声绘色,说到刺激的地方时,差点在马背上手舞足蹈起来。
谢逐临眼疾手快,捞住差点扭掉下去的少女。
“你是一向机敏。”他握她腰的手微微收紧,“但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以身犯险。”
“我在宫中安置的金吾卫,没你想象的那么迟钝庸碌。”
就算那假冒的车夫走的是极其偏僻的冷宫那一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亦有察觉到踪迹的金吾卫紧急来报。他便已经一边迅速将面前太后之事解决,一边抽调兵卫,各处包抄,暗中埋伏。
根本不需要她这般履险蹈危,行险徼幸。
“这样啊。”
她停了兴致勃勃的讲述,过了一会儿才问:“既然大人并不愿意看着我铤而走险,为何迟迟不让人动手将我救下,一定要等到归善公主想将我带走的时候呢?”
扣在细腰上的大手徒然一松。
半响,他的声音才不冷不热地从后面传来:“任阮,你很贵。”
“我在你身上倾注了许多时间和权财,为的是你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画像之术。如今你既已当着圣上的面选择入我麾下,就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是一杆画笔,除了画像,不该再多无谓之想。”他沉了沉声,“最重要的是,别让本侯最金贵的笔折了。”
所以,保护好自己。
他补充:“还有,归善公主并非善类,不可轻信。”
说话间,他手中缰绳从她身侧绷直上扬,骏马嘶鸣着加速踏蹄。
金吾卫开道,谢小侯爷名贵的汗血宝马远远才出现在外宫道,宫中大门便徐徐打开恭候。
而辉煌高大的门扇将将开到一半,骏马已经宛若一阵旋风掠过,向着宫外飞驰而去。
任阮抬头看了一眼开始西斜的太阳,这个点的阳光已经不如正午时候的强烈了,但到底还是有些刺目。
眼前一下子被强光刺激,虚虚实实地浮现出橙红的阴影圆点。
她捂了捂眼睛,耸肩道:“原来大人是这个意思。”
所以其实他的眼目,早就已经在她百般使计逃生时,将所有情况都收入眼底了。迟迟没有动手,迟迟旁观着她执刀劈绳跳车,只是因为他不想。
他在等,等这背后,又一个可能出现的相关之人。
比如,正好在这个时候去冷宫探望的归善公主。
“我的画技是很金贵,放眼整个大夏,也算是前无古人,举世无双。”任阮放下手,欣赏似的上下动了动细指,“唉,可惜我这么金贵的小画笔,在大人心里还是能随便抛出去,当给敌方放松警惕的可怜诱饵啊。”
“不过没关系啦。”她心平气和地说,“我明白,要破案破局,总是需要一点小牺牲的。”
骏马在速度极快地穿过几条僻静的街道,在任院面前猛然刹住。
谢逐临翻身下马,漫不经心地耷着狭长眼睛,如玉般的修长手指张开,一把抓住她还在欣赏的小细指。
大手向下一翻,他做出扶她下马的姿势。
任阮盯着他托在自己手下的宽大掌心,没有像之前那样,第一时间不假思索地借力而下。
他声音冷冽:“你不会有事。”
就像之前的马车事件,只要那假冒的马车夫一有异动,暗箭随时会精准将其性命取走。他没有想过让她出事,更别说任何牺牲。
她想了想,还是扶着他的手,轻巧地下了马。
“知道啦,谢大人手眼通天,我向来可以随便不知死活的。”任阮踮踮脚,玩笑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全无芥蒂似的,“多谢大人送我回来,今天尸骨刚入衙察院,我就让给那边的金吾卫,他们先看着咯。”
她踏上任院的台阶,神色如常地和他道别,然后转身离开。
“任阮。”他叫住她,“你说过,我们应该坦诚一些。”
她回过身,对上他漆漆的深眸,点头道:“是这样的,多谢大人没有瞒着我,关于车夫之事您的算计。”
谢逐临眉头一跳,还是暂且压下想给她仔细说理的心,先将问话抛出:“分离之时,归善公主和你说了什么?”
任阮有点惊讶:“宫中这样多金吾卫的眼目,我和归善公主之间的来往对话,竟然没一一汇报给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