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吾一的确要遵大人之命送他出城受罚的,谁知今早不知出了个什么案子,竟然惊动了大人。整个金吾卫第一部 卫各自出动,连吾一也要紧急跟随大人前往大理寺。他赶紧钻了个空子,自告奋勇把接任阮来衙察院的事儿揽下,好容易才赖在了京都。
若是他好好督促任阮完美重绘好大人宝贝的那些画像,岂不是能好好戴罪立功一把。
吾十九算盘打得美滋滋,这会儿还想拉着任阮往画像司再钻点小空子,看能不能再立点小功劳。
而任阮正满门心思和金吾卫划清界限,哪里愿意去,两人一时在路中拉扯僵持住了。
这时,身后杜府尹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传来,打破了僵局。
“杜朝!你小子大清早在这里晃悠什么呢!”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望去,果然看见正追着任阮跑来的杜朝。
杜朝也是一个激灵,扭头一看,自家父亲正气势汹汹地冲自己过来:“我不是让你好生照顾着任姑娘吗?你为何一人到处厮混?”
“爹——大,大人,我……”杜朝嘴巴直打磕巴,因为他已经瞧见自家父亲身后从画像司中浩浩荡荡出来的一批靛蓝衣人,腰佩长刀,神色肃杀。
杜府尹显然也不想自家儿子牵扯进来,他竖眉呵斥道:“还不快退下去当值!”
“……是!”杜朝连声应下,也顾不上任阮,行了一礼后赶紧快步退下了。
这边目睹金吾卫出司的任阮和吾十九也是心怀鬼胎。一个怕再莫名其妙陷进秘案,一个怕逃罚到处溜窜被自家大人突然逮住,两人难得达成共识,当即也不拉扯了,瞄准旁边的小路也准备速速开溜。
但一个清冷淡漠的男声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任姑娘。”
这熟悉的声音让任阮急迫的步伐不自觉一抖,她不敢再走,僵硬地慢慢转过身。
气势肃峻的金吾卫步伐齐整地停下,最前面靛蓝袖口绣有金色云纹的第一部 卫向两边散开,微微颔首,露出中间被簇拥着的修长身影来。
谢逐临一袭月蓝广袖锦衣,在一片沉重压抑的靛色里格外明亮又疏淡。他垂了垂眼,不带什么感情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任阮身上。
任阮僵着脸扯出一个笑:“谢大人,好巧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过谢大人似乎不太喜欢笑脸人。
他抬了抬骨节分明的手,从广袖中悬出一枚精巧的西洋小表:“卯时七刻了,任姑娘。”
任阮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距离约定好到衙察院画像的辰时只有一刻钟了。她绝对不想尝试若是误了这位冷面阎王的时辰,会是个什么后果。
“大人别急。”任阮立刻拉人下水,“十九小大人说了,会保证民女按时到达衙察院的。”
她侧过头踮起脚尖望去,找到试图沿着墙角乘无人注意溜走的小毛孩,笑得格外感激:“大人您瞧,这不是他来接我去衙察院呢嘛。”
被当众点名的吾十九后槽牙都咬碎了。他磨磨蹭蹭地从墙角挪过来,故作镇定:“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准时把任姑娘带到。”
言罢,便忐忑地去偷瞧自家大人的脸色。
被无数目光汇集的指挥使大人神色依旧淡淡,不置可否。
“那……大人,属下就先行告退,送任姑娘去衙察院了哈。”吾十九硬着头皮,拉过任阮就打算赶紧离开,免得留在这碍了自家大人的眼。
见谢逐临没有回应,任阮也心存侥幸,不计前嫌地顺着吾十九的拉拽蓄势待发。
但这位冷冰冰的指挥使大人,又一次开口止住了两人的步伐。
“任姑娘。”谢逐临收起小西洋表,“过来。”
他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经过。
训练有素的金吾卫们像是提前商量好似的,后面的一大批又重新涌进了画像司中,似是在继续调查,最前方的第一部 卫则紧跟谢逐临,无声地为他开道。
任阮和吾十九面面相觑。
“他什么意思?”任阮望着这阵仗,很犹豫自己要怎么从金吾卫的第一部 卫中突围,才能做到谢逐临口中的“过来”的程度。
“还有一刻钟就辰时了,难道要我们跟着他走到衙察院?”
吾十九已经熟练地从自家大人的脸色里看出自己的下场了,他有气无力地回:“别管了,大人让咱过去就过去。”
于是两人和焉头鹅一样跟在大部队后面。
杜府尹似乎也跟着另一批金吾卫重新回画像司去了。任阮大早上的倒霉怨气没人发泄,只能朝吾十九小声找共鸣:“你家大人也是,不是直接提剑砍人,就是惜字如金到恨不得用眼神交流一样,你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太难揣摩上意了。”